聖旨從禦書房下發到門下省,門下省的官員看着聖旨上的字迹,心下疑惑,陛下的字迹可沒有這般工整,難道是中書省同僚幫着拟寫?
門下省有審核聖旨的職能,在前朝權利地位極高,隻不過本朝的皇帝,經常任性的自己寫聖旨蓋印,三省的影響力也越來越低,他們已經習以為常。
當今聖上願意走個流程,已經給足他們顔面。
通篇溢詞沒錯,聖旨格式也沒錯,但降恩的對象是雲拂衣,就讓門下省官員有些不适應了。
“用詞雖有些過,但救駕之功不可磨滅。”當值的侍中拿起門下省的官印蓋到聖旨上,以示門下省對這道旨意毫無異議。
用詞如此文雅,多處借用典故,若不是誇獎對象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他都想誇一句拟旨之人才華出衆。
也不知道中書省哪個官員如此沒有骨氣,為讨好陛下與雲家,寫出如此多的虛假之言,真是浪費了滿腔的才氣。
甯王府。
甯王回到府中,就把皇帝賜下的内侍打發下去,不讓他們有機會接觸到書房與膳房等地。
“王爺,他們是娘娘留下來的人,為何把他們打發走?”長随猶豫道:“如今我們正是缺人手之際,不如……”
“他們以往是母妃的人不假,現在是誰的人卻不可知。”甯王在紙上寫着一個又一個字:“若他們還忠于母妃與本王,我那個好皇兄又怎麼舍得把他們賜給我?”
手下用力,一筆寫出紙外,在桌上留下難看的黑印。
“今日我且忍下此辱,終有一日……”
城外杏花開得正好,拂衣與好友們騎馬來到杏花林賞花,沒曾想遇到人幾個小厮正在往外趕人,理由是貴人們要在林中作詩,請閑雜人等換個地方遊玩。
口中說着請,行為卻很粗暴,看着被小厮惡聲惡氣吓哭的孩子,拂衣皺起眉頭,幾個纨绔也都有些不樂意:“這片杏花林屬于司農寺,陛下早就下令百姓皆可到此地玩耍,怎麼就成貴人獨享了?”
“我們去瞧瞧,哪些貴人敢如此仗勢欺人。”拂衣翻身下馬,把馬兒扔給夏雨,手執馬鞭轉身與好友們走進杏林。
勳貴、文臣、武将的後代們,平日都有自己玩耍的圈子,幾乎稱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唯獨各家不成器的纨绔除外。
拂衣他們這群纨绔,有些是武将之子,有些是勳貴之後,還有些是文臣後人,不過哪個圈子都不愛帶他們玩。
纨绔們倒沒覺得自己被嫌棄,還給自個兒取出“遊俠”這個雅稱。
俠不俠很難說,但四處遊蕩是真做到了。
書香門第的子弟們正在賞花吟詩,興緻上來還會撫琴一曲,配着紛飛的杏花,氣氛正好。聽到杏花林傳來喧嘩聲,有人不滿,是誰如此掃興?
小厮很快打聽回來:“禀各位郎君、女公子,有近十人來林中賞花。”
“都是何人?”
小厮答:“安平郡主家女公子、曹将軍府三公子、雲尚書家女公子、楊侯家二公子……”
聽着小厮口中念出的長串名号,在場衆人面色微妙。
壞了,捅到纨绔窩了。
此處景色最好,他們實在不想離開,可他們也不想得罪這群出身極好的纨绔。
衆所周知,交好纨绔也許辦不成什麼事,但若是得罪他們,他們能讓得罪他們的人,什麼事都辦不成。
“如此清淨之地,怎麼能讓這群不懂愛花惜花之人打擾。”
衆人震驚,誰有如此好膽量,敢說這種話?
哦,是今年剛中金榜的探花郎啊。
探花郎見無人接自己的話,心下隐有不安,難道其中什麼隐情不成?
他來自嶺北盧氏旁支,嶺北讀書人向來瞧不起遊手好閑的纨绔,從不屑與他們來往,便是斥責纨绔幾句,也無人說他們不是,反誇他們有讀書人的風骨。
“我等粗鄙之人,自然是不懂得什麼憐花惜草。”
衆人見拂衣等人手拿馬鞭朝他們這邊走來,頓時詩不念了,琴也不彈了,全都安靜下來。
跟别人起争執會動嘴皮子,跟武将後代起争執會動手,唯獨跟纨绔起争執,既動嘴皮子又動手,所以他們對這些纨绔向來是敬而遠之。
與盧探花坐得最近的人,默默站起身往旁邊挪了挪,用行動向拂衣等纨绔證明,這話跟他沒關系。
片刻沉默後,郎君、女公子們反應過來,紛紛出言向纨绔們問好。
我們主動向你們打招呼,你們就不能找我們麻煩哦。
拂衣看也不看面色潮紅的盧探花,直接走到身份最高者跟前行福禮:“杜郎君。”
杜郎君忙作揖回禮:“雲姑娘。”
杜郎君與雲照白交好,看在兄長的面子上,拂衣沒有直接與他為難,而是看向其他人:“方才路過杏林,見幾個小厮正在趕人,說是有貴人在此品茗作詩,閑雜人等不得打擾。我們想進來向貴人見禮,諸位貴人不會怪我們冒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