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雲拂衣端起桌上的熱飲壺,為家人倒上:“回京路上,娘親念叨了好幾次這家點心鋪子的糕點,女兒都記在心上呢。”
柳瓊枝被雲拂衣哄得眉開眼笑,哪裡還會追究她晚歸之事。
雲望歸無奈歎息一聲:“今日進宮述職,陛下有意讓我就任戶部尚書。”
“戶部尚書?”拂衣捧起熱飲喝了一口:“爹爹好生厲害,陛下竟如此信重您。”
雲望歸嘴角揚了揚,又飛快壓下去:“為父可聽不得這些吹捧。”
“這怎麼能是吹捧,分明是女兒的肺腑之言。”雲拂衣扭頭看向兄長雲照白:“哥哥,你說對不對?”
雲照白含笑點頭,沒有說話。
雲望歸嘴角再次揚了揚,随即沉聲道:“明日皇後娘娘要召見你,今夜早點睡。”
“皇後娘娘召見我?”拂衣有些不确定道:“爹爹,這些年,我應該沒有得罪過陛下的子嗣……吧?”
這些年她行事雖肆意張揚了些,但從不招惹無辜。陛下登基前不受先帝喜愛,連帶着皇後娘娘與其子嗣也不受重視,甚至還有人為了讨好先帝寵愛的兒子,對陛下一家落井下石。
她向來瞧不起這種小人行徑,打小雖與陛下的子嗣沒什麼來往,但也沒做過欺壓之事。
聽到女兒這話,雲望歸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哪家正經的閨女聽到皇後召見,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有沒有欺負過人家孩子?
“若是得罪過,你就去負荊請罪。”雲望歸沒好氣道:“免得一天天在外面給我惹麻煩。”
雲拂衣可憐巴巴地望着他,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看着女兒這雙眼睛,雲望歸又想起了三年前。
為了讓他們逃出刺客的重圍,女兒拼了命把刺客引開,最後跌落懸崖生死不明。
沒有找到女兒的時日裡,他們一家人也不知怎麼熬過來的。他不信神佛,可是女兒失蹤後,他見神便拜,見佛就跪,隻求女兒還能活着。
“陛下既然打算重用為父,自然不會對你太過苛刻。”雲望歸心軟下來:“若你真的得罪過那位殿下,我陪你一起去向他請罪。”
陛下未登基前,日子并不好過,皇後與他相互扶持多年,感情甚笃,至今膝下僅有一子。
拂衣起身走到雲望歸身邊,抓住雲晚歸的袖擺晃來晃去:“謝謝爹爹,就知道爹爹對我最好了。”
“成何體統。”雲望歸低聲訓斥,卻沒把袖擺從拂衣手中拿出來。
皇宮巍峨,守衛森嚴,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踏入半步。
對雲拂衣而言,皇宮并不算新奇的地方,先帝在位時,她便常常踏足此處。
馬車在東鳳門停下,門内已有内侍等候。見到雲拂衣從馬車裡出來,帶着笑的内侍連忙上前見禮:“雲姑娘安。”
“公公多禮。”雲拂衣搭着内侍手臂走下馬車,笑着道:“有勞公公引路。”
“這是下奴的榮幸。”内侍引着拂衣來到肩辇旁:“東鳳門距昭陽宮甚遠,皇後娘娘憐姑娘體弱,特賜肩辇,請姑娘上辇。”
“體弱”二字雖然與拂衣沒什麼關系,但她這些年進宮都能乘坐肩辇,所以謝過皇後恩德後,便安安穩穩坐了上去。
一路上内侍待拂衣的态度十分殷勤,時不時告訴她哪座宮殿住着誰。
有認識拂衣的内侍,見她高坐在肩辇之上,忍不住感慨,這座皇宮已經換了主人,曾經高高在上的貴主們也低下了頭顱,唯獨這位雲小姐,時隔三年回京,仍舊能夠坐着肩辇在宮中行走。
“宸雀宮為何圍了起來?”拂衣望着左側的宸雀宮,有些好奇。
“宸雀宮如今更名為宸玺宮,被陛下賜給皇子殿下居住,因皇子殿下喜竹,陛下命人重建宸玺宮,如今尚未修建好,便圍了起來。”内侍憶起一些往事,小心觀察着雲拂衣的面色,等着她接下來的問詢。
誰知雲拂衣隻是點了點頭,并未多問:“原來如此。”
内侍有些意外,宸雀宮曾是甯王的住處,雲姑娘離京前與甯王交好,如今這座宮殿換了主人,雲姑娘竟也不好奇麼?
正想着甯王,内侍擡首便見甯王帶着兩名内侍朝這邊走來,他一甩拂塵,規規矩矩行禮:“下奴見過甯王殿下。”
甯王停下腳步,看着坐在肩辇之上的人,今日她穿着鵝黃繡雀宮裝,額間的花钿在陽光下豔麗張揚,一如三年前耀眼。
雲拂衣擡眼看向甯王,起身走下肩辇:“臣女見過甯王殿下。”
甯王沉默片刻,欲伸手去扶:“何必多禮。”
“今時不同往日。”拂衣往後退開,似笑非笑:“王爺,你說對不對?”
甯王神情微變。
“臣女還要拜見皇後娘娘,王爺若是無事,請恕臣女先行告退。” 拂衣轉身坐上肩辇,半點不顧此舉會讓甯王難堪。
内侍把頭埋得更低,雲姑娘說得對,今時不同往日,三年前甯王是先帝最疼愛的幼子,自然無人敢得罪。如今陛下才是天下之主,甯王便成了手下敗将。
“拂衣……”
“王爺。”雲拂衣挑眉:“王爺乃待娶之人,豈可喚臣女名諱。”
真是不守男德!
“對了。”她斜睨着甯王:“王爺可知三年前,我摔下懸崖時,想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
甯王面色慘白。
“若本小姐不死,必讓害我們雲家的狗東西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