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外面的天氣怎麼樣,一旦你開始靠近那片森林,就會發現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仿佛陰雨沉沉,始終籠罩着一層暮色,很符合人們對于靈異事件高發地的刻闆印象。
但其實這個地方并沒有那麼邪乎,也不是所有靠近霧湖的人都會丢掉性命,這附近也不乏一些窮困潦倒的人,隻是為了摘點森林裡的漿果。
腳下的路一直往森林深處延伸,在路邊立了一塊木牌,用紅色油漆寫着一個“S”,那是當地人立的标志,提醒來摘漿果的人,前面已經不能再深入了。按理說鮮少有人進入的話,往裡的路應該被青草淹沒才對,但是那一條蜿蜒的小路卻裸露出光秃秃的泥土,好像那些野草知道不該長在上面一樣。
沙缪将提前準備好的細線拿出,一頭系在木牌的底座,剩下的在他手裡。
太安靜了,這裡好像沒有一隻鳥,也沒有任何爬行動物,更别說那些食肉的猛獸,逐漸彌漫的霧氣無聲無息地吞沒他來時的路,他好像已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裡隻有他一個人。
小路的盡頭終止于湖泊水面,沿着湖泊周圍一圈都寸草不生,湖水好似濃縮的霧氣,根本看不見底下藏着什麼。擡頭看去,湖泊也逐漸消失在霧氣裡,看不出湖泊到底有多大。
朋澤如同到了一個旅遊勝地一樣興奮:“我喜歡這個地方!太适合生活了!水源充足,植被茂密,濃重的霧氣注重個人隐私,還沒有太陽!”
沙缪沒有理會他的自言自語,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木樁,随手撿起一塊石頭,就将木樁釘在了地上,他已經事先用聖水澆淋過,不會被邪惡生物輕易地移開。
換好第二捆細線,他這才擡起頭向兩邊看去,沒什麼差别,似乎往哪邊走都一樣。
于是他開口打斷了還在喋喋不休訴說喜愛的惡魔:“朋澤,如果是你的話,你會選擇走哪一邊?”
朋澤思量了一下:“右邊,我早上出門喜歡先看一看右邊的風景。”
沙缪果斷地轉向左邊。
朋澤氣急:“喂!”
看得出來曾經這片裸露的沙礫也曾經是湖底,不過湖水下去太久了,沙礫十分幹燥,好像才從烤箱裡取出來。想到這裡,沙缪忽然站住了腳步,低下頭看了一眼腳下的沙礫。不太對勁,它們太幹燥了。
但這點不對勁并沒有打斷他的行程,沙缪回頭看了一眼,确認細線那一端仍然系在某個物體上,然後他繼續朝前走去。
他的路程中沒有看見任何一個活物,無論是森林裡還是湖泊上,那傳言中的鬼魂似乎并沒有發現他這個闖入者。
忽然身後傳來的牽拉感讓沙缪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看向不斷顫動的細線,似乎有另外一個生物正在拉扯着它。
他終于站定了,手中的線團已經所剩無幾,還好在這之前,有東西上鈎了。
他的身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護身符,每一樣飾品都刻下了符咒,就連這根細線都浸滿了聖水,可以保證在看見不祥之物的時候能把整個背包的東西都使出來。
濃霧之中,不速之客終于顯露真身。
出乎意料的是,那是個看上去有些腼腆的消瘦男人。他穿着貧民最常見的衣服,上面已經縫補過好幾次,褲腳勉強遮住小腿,暴露出他瘦得皮包骨的腳踝,忙于生計讓他疏于打理,頭發滿是泥土,汗水和灰塵共同勾勒了他臉上的溝壑。
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松開了拿着線的手,連連道歉:“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有些好奇。”
在這裡見到一個人比見到奇異生物更令人詫異。沙缪瞳孔一縮,他并沒有在在這個男人身上看見什麼光芒,雖然他大概率就是一個普通人,但是此前出的差錯讓他并不能百分百信任自己的眼睛。
空氣之中隻有潮濕泥土的氣味,霧氣冷冽,沒有别的異味。沙缪看着男人冷得瑟縮了一下,開口問道:“你來這裡多久了?”
這個問題讓男人臉上有了一絲迷茫,他有些不确定:“也沒有多久吧。”
這個問題并沒有困住他太久,他立馬欣喜起來:“我一直在這裡繞圈子,都有些着急了,還好遇到你了,你知道怎麼來的嗎?我想快點回家去。”
沙缪靜靜地看着他:“順着線,你就可以回去。”
男人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就連忙朝後走去,隻是沒走出去幾步,就慘叫一聲,再轉過身時,手上拿着斷掉的線,他表情惶恐,又怕沙缪怪罪:“真的不是我弄斷的,它就這麼斷了!”
這個變故并沒有讓沙缪慌亂,他隻是将斷掉的線重新收好,朝男人走去:“你跟着我走。”
好不容易遇見沙缪這個好心人,男人也感動不已,他絮絮叨叨地同沙缪唠叨了許多,哪怕沙缪沒有回應,也自顧自地說下去。
“看你的打扮,你是驅魔師吧?是不是很賺錢呀?可惜我沒什麼天賦,身體也不好,隻能靠打點零工。”
“不過我妻子對我很好,她做的面餅特别好吃,我每天早上走之前都要拿上兩張,多的還能分給工友們吃,他們都覺得很好吃。”
“我們有一個女兒,像她,生得漂亮,人也機靈,我總想送她去學點什麼,她學東西很快的,隻是可惜......”
男人的話戛然而止,沙缪看着剛剛從迷霧中顯露出來的木樁,近在咫尺的出口,再回過頭,男人不見身影。
他再次轉過身往回走,沒多久就看見了男人的身影,看見他,男人非常高興:“哎!我走着走着就看不見你了,還好你發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