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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其罪六 · 心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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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晉王的身影消失在司部門口,裴鈞直起身來,再度搖頭輕笑這人。稍稍作想一時,他先将那票選之事抛諸腦後,隻在左右漸次到職的官吏問好中走到司部後院的少尹耳房,吩咐底下把四月的京郊私鹽案錄給拿上來。

自古以來,食鹽為民生之必要,向來由官府嚴密控制,用底價從民間統一收入,再定高價專賣而出,并在中轉各處設立稅務,從中獲取巨額收益充入國庫,也防止了私商在戰時将食鹽囤積居奇、擾亂社稷,故而朝廷嚴禁私煮、私販與官鹽争利。所謂私鹽,就是指這些違反官府有關禁令而私自産售的食鹽。

由于官府的鹽價飽含各級雜稅,且并非一成不變,常會視财政需求而上漲,故在鹽價高漲時,平頭百姓就常有買不起鹽的時候,可鹽又是每個人都得吃的,自然,售價較低的私鹽就因運而生了,其利之所在,人共趨之,叫官府嚴罰酷刑亦屢禁不止,甚在戰時、貧時,愈禁愈猖。

裴鈞所在的京兆司,就在元光八年的四月破了京郊一起小小的私鹽案,将京郊與事的一幹私鹽販子都押去了刑部等判。可如今年份,官鹽并非高價,鹽市水波不深,私鹽利益就較之微薄,并不是什麼大案,這案子就一直到了次年都未判決,直直拖到了“薛張改弦”的新政開始後——朝廷在薛太傅的激進守财之策下,專門成立了“緝鹽司”來嚴查私鹽。不巧,裴鈞曾經送去的這樁懸而未決的京郊私鹽案就正好撞在了新衙門的刀口上,叫緝鹽司為求表功,便拿出來大查特查一番,結果順藤摸瓜,竟破獲這些小鹽販子居然隻是吳廣兩地的大鹽枭安插京中的幾枚棋子。

一時朝中引為大案,将吳廣私鹽連根撅起一片,所抄沒的鹽貨、家财者折合白銀,約摸能有五千多萬兩,更别提鹽枭手下的鹽礦、廠業,其後便都能為官鹽所用,生出的銀子又何止千千萬?

前世的裴鈞心道這也能為朝廷斂财,起先本不做管,可後來卻見蔡氏一黨不斷塞人入了這緝鹽司,這才知道官中雖明面上被新政的反腐倡廉所震懾,可一派正氣的改弦更張之下,卻已然又打起了從鹽業撈錢的主意,竟叫這反腐倡廉的新政,也成了貪官污吏來錢的路子。

那時的他才後知後覺醒悟要插手,可到底也晚分了一杯羹——沒替姜湛貪回太多銀子不說,十年後被反攻倒算時,緝鹽司這一趟吳廣鹽業裡的所有貪墨還都栽在了他身上,直如個啃了瓜皮的猹被人賴了偷瓜。

既如此,那他這倒黴猹倒不如先就把那瓜田給占了再說。

“大人,案子拿來了。”

京兆參司宋毅抱來幾卷文書擺在了裴鈞桌上,湊上來奇怪道:“多小個案子哪,結都結了,大人怎又拿出來看?”

說着他眼珠一轉,壓低聲音:“莫非是這些販子……”

裴鈞翻開卷宗,飽含深意地看他一眼,啧啧兩聲:“果真是宋參司,本院什麼事兒瞞得過你去?”他笑起來拍了拍宋毅的肩,也學着宋毅壓低了聲音:“罷了罷了,小販子家裡高堂老母待養,也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淌了渾水,知錯能改則善莫大焉。還是勞煩宋參司去刑部告知一聲,就說咱們抓錯人了,放了他們銷案罷。”

宋毅一聽,隻道是上司裴鈞已收了那小販家中議罪的銀子,這是要拿人錢财與人消災,便忙不疊表明立場:“是是是,大人說得極是!大人慈愛英明,下官這就去刑部一趟,今兒就将那幾個販子給放了。”

“那就有勞宋參司。”裴鈞在卷宗裡記下幾個販子的名字,便又把文書遞回去了,笑盈盈道,“這等小事,也不必拿去攪擾晉王爺了,你說呢?”

宋毅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來,連連點頭:“是是是,大人思慮周全,下官明白的。”

如此裴鈞再于京兆司中熟悉了近來手中應做的事務,覺得心中愈發有了些底,挨到司部午膳用過,便不得不揣了禮部備辦恩科的事項往皇城去。

初冬午後的日頭青白又晃眼,轎子搖搖晃晃走到皇城司崇門。裴鈞剛取了司部的腰牌走下轎,就見三位重臣從裡邊兒出來。

此時該是内閣票拟剛散,走出的三位便都是閣部。為首一個直眼薄唇、須眉斑白,身上罩着石青色的錦雞補褂,赫然正是大學士張嶺。他正同身後兩位大學士低聲談論着新政種種,走動間甫一擡頭,恰與裴鈞打了個照面。

裴鈞一時腳步微頓,下刻躬身靠側讓出中路,挑起眉來稍稍垂首,不無譏諷道:“師父萬安。”

可張嶺卻對裴鈞之言恍若未聞,甚至連神容都未有變化,一張臉上還是他張家人特有的冷面如霜,領着人便從裴鈞身前走過去了。

待他走遠,裴鈞直身回頭向内侍交出腰牌記冊,得了内侍幾聲恭維吉祥的話,打笑談說一二,便與張嶺背道入宮。

不成想他人一跨進禮部大院兒,侍郎馮己如就捧着兩本冊子迎出來:“裴大人喲,您可來了,下官可等了您太久!您瞧瞧,今年秋闱的名冊和年尾的貢品都要交去禦前呢,這不要等您先看過一遍麼?”說着就遞出手裡兩本折子,再擦了一把額上根本沒有的汗,這才恭敬笑道:“都在這兒呢。”

裴鈞接過兩本冊子,心道這馮己如定是已守着貢品冊子揀去了好物,何嘗又會等他,嘴上卻安撫:“哎,馮侍郎勞累了,咱禮部沒了您可怎麼辦。”說罷随意看過兩眼還給他,笑道:“那馮侍郎這就送去禦前罷,本院先進去瞧瞧——”

“裴大人!”

正說着話,忽而來了倆小太監,沖裴鈞一打禮:“裴大人,皇上宣您即刻觐見,要咱們來請您呢。”

裴鈞回頭一見,果識得是禦前當差的小公公,暗歎,還真是一進皇城就躲不過姜湛。

邊兒上馮己如一見此景,當即就把手裡才接過的兩冊往裴鈞跟前兒遞回:“那這就——”

“那這就由馮侍郎随本院一道送去禦前罷。”裴鈞洞若觀火,對馮己如微微一笑,又沖小太監揚揚下巴,“這便走吧。”

“這……”倆小太監互觑一眼,隻得應了,埋頭領在前邊兒就往宮裡走,而此時跟在裴鈞身後的馮己如腦門兒上,終于真有了層層的汗。

不一會兒,到了中慶殿的禦書房,小太監着了内侍一層層報進去,終于将裴鈞二人領入。

殿門一開,當中便沁出一陣絲絲馥郁的龍涎香氣。裴鈞目不斜視頭不擡,進了殿便帶馮己如跪下:“臣叩見皇上。”

這一刻殿中忽有一時的寂靜,過了會兒才聽堂上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

“馮侍郎也來了。”

領人進來的倆小太監登時撲通跪了,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被天子提及的馮己如此時已俯身撲在地上,咽了口氣道:“回……回皇上話,今兒秋貢名冊和……和年尾貢品的冊子都出來了,裴……裴大人領了臣來,是來報給皇上過目。”

姜湛聞言,目光便落在堂下的裴鈞身上,一時禦案上細白的左手在金袖下慢慢捏起拳頭,緊握了片刻,終于徐徐放開,輕聲道:“那呈上來罷,朕瞧瞧。”

他身側的大太監便下階取了馮己如手裡的冊子呈上,一時堂上靜得落針可聞、懾人心魄,直到片刻後姜湛提了禦筆将冊子批過,說了句:“好,就這麼辦。”底下馮己如才如蒙大赦,趕緊磕頭謝恩,雙手接了太監遞回的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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