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這樣才對。他也早就看清楚了，死心了，但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提出跟他交往呢？為什麼現在反過來質問他呢？

路斯辰低下頭去，淚珠猝不及防地掉落。

今晚他一次次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就像一個不斷被打開又擰上的水龍頭，等再次被打開，水龍頭已承受不住多番折騰，直接炸開。

他沒有放開聲音哭。他不想這狼狽的模樣被其他兩個室友知道，更不想被眼前這個男子看到。

他哭得壓抑，正是因為壓抑，所以更難受。

那個被關在心底牢籠裡的人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沖出牢籠，然後他才發現另一個自己原來已經被傷得這麼重。

在一次次陪關凱讨論怎麼哄女朋友開心時，另一個自己就一次次地被鋒利的刀刃割傷，乃至即便在飯堂前，關凱發神經地說了句“我喜歡你”，面對這句渴望已久的話，他都隻能感覺到痛。

“路斯辰，你怎麼了？你哭了嗎？”關凱的聲音裡充滿慌張。

可是路斯辰哭得太壓抑了，全副身心繃緊，根本無暇顧及。

小城的聲音傳來：“搞什麼？你還把路斯辰弄哭了？你們到底有什麼矛盾？”

“我沒哭。”路斯辰憋住淚意，用手臂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擡起頭來，“我要睡了，你别煩我。”

本就壓抑得難受，現在拼命忍住淚水後，更覺得胸口都有種撕裂的疼了。

他不再執着于先将關凱趕走，側着身子躺下來。他才剛躺下，睡覺姿勢帶來的安心感便讓今晚的各種情緒瞬間爆發。眼淚就那樣沿着臉頰再次蜿蜒滑下。

為什麼要跟我提出交往？哪有人這樣提出交往的？嘗試？誰要跟你嘗試？還問我不嘗試的話，以後不會覺得後悔嗎？

那你又有沒有想過，嘗試失敗了，我會有多痛？我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心留下愈合不了的傷口？

你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喜歡上我呢？

在心底問出最後一句話時，路斯辰感覺到所有的傷心與委屈彙聚成一個點，一個尖銳的點，紮在他的心上。

他早早就放棄了，特别是在關凱和陳璐交往後，最後甚至痛到麻木。

但原來……他還是希望關凱能喜歡他。

怎麼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他弓起身子，努力借此壓住嗚咽聲。而這種連傷心都不被允許的感覺卻讓眼淚流得更兇。

突然，他感到背後傳來溫熱。

意識到關凱真的也在他的床上躺下後，他又驚又氣，但他也沒有餘力阻止，隻能盡量将身子往床外側靠去，可接着，一隻手臂環住他的身子。

他是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正想跳坐起來大聲訓斥，卻聽到耳邊傳來溫柔得近乎小心翼翼的聲音。

“抱歉，是我魯莽了，我不會再說跟你交往了。那我追你吧。讓我追你好嗎？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讓我自己單方面嘗試好嗎？我……”

關凱吸了口氣，語氣裡帶上委屈。

“我是真的不想和你斷開聯系。我以為你至少和我一樣，很珍惜我們之間的情誼，但你怎麼就那麼輕易就說絕交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唉，正因為不是小孩子，我更怕你狠下心來絕交，就真的讓我聯系不上你了。我和你從此就是陌路人了。

路斯辰啊……”

關凱突然壓低嗓音喊他的名字。那種語氣真的就像在喊自己的心上人。

路斯辰猛地全身顫抖，然後便感到關凱湊在他的後頸上用力嗅聞了一下。

“你身上的味道真的好好聞。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我一直很喜歡你的味道。對了，之前是不是有女生說過你是班上最清爽的男生。我那時候還在想是不是說你出汗少，又很愛幹淨呢。原來是這意思啊，我現在懂了。

你看啊，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又一直想着畢業後還跟你來往。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歡你的臉，所以可以的，我真的可以喜歡上你的。”

關凱的每句話都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特别是最後一句話。

就好像……在回應他心中的渴望一樣。

這個外星人！平時說話想事情總是跟别人在不同的頻道上，怎麼現在卻像能看穿他的想法似的，精準地踩中他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仿佛某個關鍵零件被撬動，早已停下來的齒輪開始轉動。

那是名為“希冀”的齒輪。

又或者說是奢望、不切實際，是飛蛾明知會被燒死，還要撲向看似美好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