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尊羅漢齊聲厲喝,各持兵器,一起圍将上來。
黛玉将玉簪劍在空中一抛,叫聲:“變!”
玉簪劍登時化作十八柄,自飛上前,将各羅漢的兵器抵住。
黛玉盤腿坐地,口中拈決,以手指虛空控劍,再兼玉簪本身靈性,竟逼得那十八尊羅漢無法前進一步,隻能原地喊打喊殺。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十八羅漢仍做困獸之鬥,黛玉則悠閑地坐在地上,還有功夫回頭與悟空說笑。
悟空看得手癢,忍不住道:“妹子,讓我替你控劍,你上去将他們全都打發了吧!”
黛玉笑道:“哥哥請便!”
說罷,她輕盈地躍起,手中兩塊帕子迎風一晃,便向伏虎羅漢面上纏去。
那伏虎羅漢正持杖與玉簪劍纏鬥,見一方白綢利箭一般卷來,忙将身子一低,險險避了過去。
黛玉腳下走雪影迷蹤,手中如天女散花,兩條白綢左沖右卷,玉簪劍在悟空操控下,又增淩厲,羅漢們左支右绌,不一會兒便支撐不住,摔倒了五六個。
黛玉轉至降龍羅漢面前,手下白綢翻飛,口中笑道:“尊者,可勞煩你們回去與佛祖說個情,通個情面否?”
降龍羅漢後退數步,額角滲汗,強笑道:“我們回轉西天後,會替姑娘向佛祖禀明詳情,佛祖慈悲為懷,定會念及兩位的手足深情!”
聽他轉了語氣,黛玉收了白綢,斂衽為禮,盈盈下拜道:“有勞諸位尊者!”
她回身走至悟空面前,勸道:“師哥,尊者們願意替咱們說情呢,放他們去罷!”
悟空戀戀不舍地收了訣,玉簪劍十八合一,又飛回黛玉手上。
十八羅漢喘勻了氣,道聲告辭,悟空忙喊:“諸位,得了閑還來玩呐!”
十八羅漢騰空而起,瞬間消失了蹤影。
此後一連七、八日,都沒人再來騷擾,五行揭谛倒是無聲無息地回來了,隻遠遠地在半空中晃悠,黛玉、悟空也不去理他們。
又過了三日,杜鵑、白蘭拿了紗簾、被褥等物,将石屋裝飾得煥然一新。
黛玉與悟空都是辟谷之人,便打發兩個丫鬟還回靈台方寸山去,隻隔上三個月來一趟,做些美食,打打牙祭。
東去春來,積雪消融,五行山上開出了一簇簇的迎春花。
一早起來,黛玉先幫悟空打理了頭面,獨個兒到附近楓林去練劍。
一個年輕婦人,生得十分動人顔色,拿着小小的一個包裹,遠遠走了過來,坐在旁邊歇腳。
黛玉收了劍,剛要走,那婦人喚住道:“小妹妹,我看你如此樣貌,又這般有本事,如何在這荒山裡居住呢?”
黛玉回身笑道:“我在此陪我哥哥。”
婦人歎了口氣,道:“你有哥哥,我娘家也有個弟弟,咱們疼兄弟的心都是一樣的。”
她拍拍旁邊樹根,招呼黛玉坐下道:“我那個弟弟,自幼父母寵愛,姐妹疼惜。他要騎馬,爹爹就慌得趴在地上;他要喝粥,娘親就忙得去燒火;我和兩個姐姐更是将他捧在手心,走路跟着,睡覺抱着,生怕他有個磕碰閃失。”
“哪曾想,這般捧在手掌心裡養了二十年,竟是嬌縱了他!”婦人拿出手帕,拭去眼淚,道:“上個月在鎮上與人賭錢,一言不合就打殺了兩條人命,如今下在獄裡,過了秋就要開刀問斬哩!”
黛玉站起身,冷冷道:“我哥哥是仁義無雙的美猴王,被人诓騙壓在山下,與菩薩那不成器的弟弟不可同日無語。”
見被戳破身份,那婦人微微一笑,現出原身,果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
菩薩笑道:“孫悟空天性雖善,卻性情頑劣,打地府、鬧天宮,若不再加管束,隻怕終究難以走正道得正果!”
黛玉道:“我師兄一生所求不過自在逍遙,若是天宮不來惹他,他為何又要鬧上天宮呢?”
菩薩笑道:“這是他引發的業,卻也是引他向上的機緣,五百年滿,自有大道可行。”
黛玉反問道:“大道是誰的道?”
菩薩道:“我知你已洞悉先機,可若沒有鬧天宮、取真經,苦曆八十一難,孫悟空還是孫悟空嗎?”
黛玉低頭,良久,仰首道:“我師兄是靈石化身,磨砺太過,反消解他的銳氣。望菩薩代為陳情,讓我在此陪伴他吧!”
菩薩歎道:“你師父與我西方佛界淵源甚深,你又是他最看重的高徒,若執意在此守護,須得有個名頭。”
她微一沉吟,又道:“你若皈依我佛,我願保你在西天做個正職果位菩薩,舉薦你在五行山監押這齊天大聖。”
一出手就是菩薩果位,黛玉心下微驚,面上不動道:“多謝菩薩美意,隻是晚輩暫且無心出家。”
“可惜可惜!”菩薩長歎一聲,腳底生雲,騰空而去。
黛玉心緒不甯,緩緩走出楓林,迎面撞上一人,淡鵝黃長袍,語聲清冽溫柔:
“師妹,别來無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