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你追我趕,始終是黛玉的白絲細雲更快更高。
楊瑛口中念訣,将五彩祥雲催得更急,有一個瞬間險險地就要撞上黛玉的雲尾。
奈何白絲細雲更加靈巧,輕飄飄地打了個旋,輕巧地降落在玉虛宮門前。
黛玉跳下雲朵,收回絞絲玉镯,向楊瑛招手道:“好妹妹,服不服?”
楊瑛拎着帕子,嘻嘻笑道:“這镯子确實比我的五羅金帕好用,咱們帶着下山玩去呀。我知道八百裡之外有個市鎮,每月十五會有三天廟會,熱鬧極了!”
“委實是太晚了,”黛玉搖頭笑道,“你若有興緻,明日再說吧!”
楊瑛忙道:“我有興緻的,明日咱們一言為定,不見不散!”
她又是一番撒嬌,直到黛玉與她拉鈎定約,才不情不願地告别。
翌日一早,黛玉還在梳洗,大門就被敲響了。
藍衣仙婆開了門,楊瑛跳進來道:“快走!快走!等下我哥哥回來了,又要管東管西……”
見到黛玉在梳頭,她有些不解道:“你一個修仙的人,怎麼還慢悠悠地做這個?撚個訣不就完了。”
黛玉看向藍衣仙婆,怎麼修仙者不梳頭的嗎?
仙婆笑道:“這都是看個人的習慣,林姑娘既習慣了人服侍,我也梳得來,不費事兒的。”
她手指靈巧,不一會兒就給黛玉挽了個堕雲髻。
楊瑛趴在桌子上,大眼睛裡滿是羨慕:“這發髻真是優雅好看,上次有人給我梳頭,還是三千年前,二哥用半個時辰給我抓了個鳥窩。”
想到武力值拉滿的二郎真君,笨手笨腳地給一個小姑娘梳頭發,黛玉忍不住一笑:“你哥哥真有耐心!”
“才沒有呢!”楊瑛鼻子裡出氣,氣哼哼道,“他嫌麻煩,後來還專門研究了梳頭的法訣,每日掐指一念,我就紮了兩個馬尾辮。”
“等我學會了那個訣,他連掐指頭都省了呢”
黛玉轉頭看她,她發上首飾雖精緻繁複,發型确實還是兩個馬尾辮,長長地垂在胸前。
這也是為何黛玉總覺得她還小的原因之一。
藍衣仙婆打扮好黛玉,向楊瑛道:“仙姑若不嫌棄,讓老婆子給你換個發髻吧!”
“好呀!”楊瑛興緻勃勃地坐好,又叮囑道,“可别太多時間了,我們還要出去呢!”
藍衣仙婆替她拆下發辮,在頭頂上挽個雙螺髻,下面編一排小辮子,插上發簪,帶上珠玉璎珞。
楊瑛對着鏡子看了又看,喜道:“顯得我個子都高了好些呢!婆婆,你手真巧!”
她笑眯眯地謝了藍衣仙婆,挽着黛玉出門,随口道:“二哥說,我母親在時,也會給我梳各種好看發髻的,可惜他一直在外遊曆,沒有學一學。”
楊氏兄妹的母親,是玉帝的妹子,因私配凡人,被壓在桃山之下。
二郎真君曾使斧劈山救母,後來的故事就不知道了。
聽楊瑛的口氣,她母親似乎已不在人世了。
黛玉心頭酸楚,輕撫楊瑛的發辮,也是兩個沒娘的可憐孩子。
昨晚的那一聲輕歎,可窺見些源頭了。
她也歎了口氣。
聽懂她歎息中的惋惜,楊瑛回頭笑道:“不用替我難過,那些事我已經不記得了。”
“從我記事起,二哥就在我身邊啦!他一直把我照顧得很好。”
她語氣低落了些:“可他自己,卻沒什麼人照顧……”
正感歎間,遠遠瞥到一抹淡鵝黃身影,楊瑛打一個激靈,拉着黛玉躲在牆角,對哥哥的心疼瞬間抛到九霄雲外,低聲道:
“噓!别被那煞星發現咱們了!”
黛玉被拉得一個踉跄,眼見得那真君已經向這邊走過來了,更不好意思再躲避。
幸而那真君已經看到她們,道:“三娘,你要到哪裡去?”
楊瑛跳出來道:“我要陪林姑娘看廟會去,我們倆說定了的,你别讓我失信于人。”
真君走近了,先向黛玉點頭緻意:“林姑娘,愚妹頑劣,給你添麻煩了!”
黛玉微笑道:“令妹一片純真,當真讓人羨慕。”
她語氣和善,與昨日的疏離明顯不同。
真君勾了下唇角,應是想笑一下,表達下友善,卻不甚成功。
他轉而扳了臉,向楊瑛道:“那個廟會你至少去了一百次有餘,不過是凡人賣些吃食玩意兒,讨生計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我就愛看!”楊瑛跺腳道,“小時候跟着你東躲西藏,全是在些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裡,還時不時地要被那些追捕咱們的人抓到,綁起來關在黑乎乎的法寶裡。”
“别說廟會上的那些吃食玩意兒,就連最普通的糖葫蘆我都沒見過!”
她大聲道:“我就想過點凡人的生活,就愛那人世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