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闫終于反應了過來,看了眼孟蘭亭,仿佛收到了來自于她目光中的暗示,慌忙點頭:“是,是!孟小姐說的是!九公子是給了孟小姐一大筆錢,孟小姐自己願意賣的!”
馮恪之的視線,慢慢地從孟蘭亭那隻被誤鞭的手上擡了起來。
眼底的那片狼狽,愈發濃了。
“不用你替我——”
他仿佛惱羞成怒,忽然開口。
“馮公子!”
孟蘭亭迅速地打斷了他,目光轉向他。
“不過一把頭發。我都說了,我願意賣,你也願買,小事而已。你何必一定要讓伯父氣成這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馮恪之不再說話,神色有些僵硬。
書房裡再次安靜了下來。
孟蘭亭轉身,從馮老爺的手裡拿過那條鞭子,輕輕放在了一旁。
“伯父,您也去休息吧。”她柔聲勸道。
老馮的目光,孟蘭亭的身上,轉到了兒子的身上,又從兒子的身上,慢慢地轉回到孟蘭亭的臉上。這樣看了她片刻。
“給蘭亭的手上藥。”
他低聲吩咐完門外的傭人,便仿佛失了身體所有的氣力,慢慢地轉過身,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地出了書房。
……
醫生很快就被叫了過來,給馮恪之清洗傷口,随後上藥。
大約半個小時後,馮家的姐姐們,聞訊也相繼趕到了。安慰完仿佛病了一場的父親,轉臉看到弟弟肩背和頭臉被鞭撻過後留下的觸目傷痕,其中幾個,當場就淚光盈然,不斷地抹着眼睛,一邊心疼弟弟遭受到的苦楚,抱怨父親的重手,一邊恨鐵不成鋼地責備着他的倔犟和臭脾氣。
馮恪之臉色蒼白,雙唇緊緊地抿着,任由圍在身邊的姐姐們你一言我一句,一語不發。
事情平息過後,孟蘭亭就回了房,此刻正用冰袋敷着自己那隻被誤傷了的手。
手背正壓着冰袋,敲門聲傳了過來,阿紅在門外說:“孟小姐,大姑奶奶請你去客廳。”
孟蘭亭放下冰袋,來到的客廳。
馮家姐妹都在那裡,正議論紛紛。幾個姐姐的眼睛還是紅的,眼角帶着濕潤的痕迹。看到孟蘭亭來了,紛紛過來,問她手的傷勢。
馮令儀讓孟蘭亭坐到身邊,視線落到她的手上,随後将她那隻手擡了起來,仔細地看了一眼。
雖然是回力了,但那根細細的鞭梢,還是在她皮膚細嫩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鮮紅色的傷痕。并且,傷痕處已經開始微微腫脹。即便冷敷過了,還是有些疼痛。
“蘭亭,你的手還很疼吧?”馮令儀柔聲問道。
“醫生留了藥,也用冰袋敷過,不疼了。”孟蘭亭說。
馮令儀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事情我都知道了,今天要多謝你了。剛才二妹打電話來,也特意叫我轉話,她也很是感謝。”
孟蘭亭抽回手,說:“事情因我而起,夫人不怪就好,我也沒做什麼。”
馮令儀說:“剛才我問小九剪你頭發的原因,他不說,但我猜,應該是為了……”
“大姐!”
一道聲音忽然在樓梯口傳了下來,打斷了馮令儀的話。
孟蘭亭擡頭,看見馮恪之已經穿好衣服,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居高臨下地看着客廳裡的人。
“大姐,姐姐們,你們全都有事,既然看過了爹,請都回吧。我沒事!”
馮令儀看向弟弟,遲疑了下,轉向孟蘭亭,改口柔聲說:“蘭亭,爹說你明天要回上海。往後你要是有事,盡管電話我。”
她叫傭人取來紙筆,寫下了一個電話号碼,遞給她。
“這是我的直線私人電話。即便我不在,你有事,第一時間也會轉給我的。”
孟蘭亭急忙雙手接過,起身,恭敬地向她道謝。
馮令儀含笑,微微點了點頭:“你手不便,想必還疼,去休息吧。”
孟蘭亭上了樓梯,從還站在樓梯口的馮恪之的身邊走了過去。
并沒有看他,更沒有停留半步。
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因為奚松舟約好七點半就來,孟蘭亭早早起身,去向馮老爺辭别。
馮老爺也已起來,和孟蘭亭一道吃早飯。并不見馮恪之露面。
馮媽仿佛擔心馮老爺生氣,在一旁小聲地說:“老爺,小少爺背上的傷口腫得厲害,動一動就疼,昨晚也隻能趴着睡,一夜都沒睡好,早上天亮,才剛剛睡着。并不是故意不來吃早飯的。”
孟蘭亭悄悄看了眼馮老爺。
他臉色陰沉,但也沒說什麼,隻看向孟蘭亭,露出笑臉,叫她多吃些。
早飯吃過不久,奚松舟就準時到來了。
孟蘭亭隻帶了随身的簡單行李,其餘東西,馮老爺已經吩咐人單獨整理,過兩天另外遞送給她。
孟蘭亭向馮老爺鞠躬辭行,感謝他這幾天的照應。馮老爺含笑點頭,叮囑她記得有空常來看自己。
“那麼我先接孟小姐走了。馮老您留步。”
奚松舟替孟蘭亭提起行李箱,和她來到停在前庭的汽車旁邊。
馮媽阿紅和老闫等人,一齊送孟蘭亭出來,躬身送行。
“孟小姐,上車吧。”
奚松舟替她打開車門,笑道。
孟蘭亭向他道謝,來到車門口,無意中回頭直覺,瞥見不遠之外,二樓一個陽台上,站了一個人影。
竟是馮恪之,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仿佛正看着這個方向。
孟蘭亭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他已轉身,雙手插在褲兜裡,慢悠悠地晃了進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陽台之後。
孟蘭亭轉頭,彎腰上了車。
奚松舟替她關上車門,自己也上了車,發動,汽車開出了别墅大門,下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