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曾吐槽過我的審美和飲食品味都過于狹隘,這一點我無法反駁,并且這輩子也不打算改。不過世界上好像确實有那種飲食品味非常“無國界主義”的人,比如說宮兄弟裡的阿治,我覺得他可能就屬于這個範疇。
通常來說,隻要不開口,我基本是無法區分他們兄弟倆的,但在吃飯的時候例外。
因為他們的吃相差距還挺大的。
阿侑雖然也很能吃,但這孩子其實有點挑食。青椒他是不吃的,牛蒡他是不吃的,西蘭花他也是不吃的。每次遇到不愛吃的東西,他都會問阿治要不要,阿治基本都說行,然後把飯盒伸過去,接過來就繼續哐哐吃,讓我看了心頭無名火起。
“哎你這小鬼,别每次都把自己不愛吃的東西塞給别人啊,這樣會長不高的。”
“啊?你說這句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你是不是找打。”
“确實,入學體測的時候我比侑高一點。”
“才零點二好吧,就零點二你得意什麼。”
“零點二怎麼不是差距了,要是國考的話,多零點二你就能幹掉一百多個人,拿到更好的名次了,所以快給我吃。阿治你也不要老是慣着他,快夾回去。”
“不要。”
“哈?”
“給我就是我的,已經吃了。”
“我說你啊……”
我至今未發現阿治到底有什麼不愛吃的,甚至我問他喜歡吃什麼,他都說是飯。再問得深入一點具體是喜歡什麼飯,他也隻說是早飯午飯晚飯,實在是把我給噎住了。
我第一次見到在飲食品味上如此博愛的人,但是很難将他批判為異端。因為他是在平等的冒犯所有人,那就約等于不冒犯任何人。
某天,我在晚間練習結束準備跟朋友們一起回家的時候,突然發現有點東西忘拿了,于是就回了一趟教室,讓高橋和田邊在樓下等我。
拿完東西,我收拾了一下書包,急匆匆地下樓打算走人,然後就在二樓的樓梯口處看到了蹲在一年級一班門口吃蛋糕的阿治。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來往這邊看了看,然後咬着蛋糕叉擡手,朝我無聲地打了個招呼。
他身旁的教室門半掩着,溢出了一條長方形的燈光和好些人的打鬧聲,應該是有人在過生日。
如果我沒記錯,按照校規,有住宿生在工作日生日,确實是可以跟老師申請晚上在教室裡辦生日會的,隻要事後記得把教室打掃幹淨就行。
今晚過生日的同學看起來很大方,阿治分到了兩塊蛋糕和一碟奶油。第一塊蛋糕正被他捧在手上吃着,第二塊蛋糕和一碟奶油被他放在了腳邊,應該是打算待會吃的。
那碟奶油的顔色比動物奶油白很多,一看就是植物奶油,應該是過生日的同學專門買來給大家砸着玩的,我也确實隐隐約約的聽到了一些“看招”“等下你就知道死”之類的台詞。不過考慮到這孩子一貫的德行,我很懷疑他把這碟奶油也拿出來的動機。
“你這個是拿來吃的,還是打算待會用來偷襲别人啊?”
“吃。”
“好吧,我猜到了。倒不是我想對你指手畫腳啦,但這種東西你還是不吃為好。”
“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呢……植物奶油裡的反式脂肪酸含量很高,可能會一生都無法排出體外哦。”
“是嗎?”我點點頭,他把嘴裡的叉子拿下來,又切了一小口蛋糕送進嘴裡。“那太值了。”
這孩子真的腦子沒問題嗎?
我很想這麼吐槽他,但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被激起叛逆反應,所以我最終還是沒真的說出口。
當然了,就這樣讓他吃這種對運動員百分之百有害的東西也是不行的。我在身上的口袋裡到處翻了翻,翻出了平時随身攜帶的幾塊橙味水果糖,跟他換走了那碟植物奶油,然後很滑稽地捧着這東西下樓了。
“好慢,我還以為你被理科教室裡的人體模型抓走了。”
“它抓我到底有什麼好處?”
“這是什麼?”
“我拯救世界的證據。”
可能是因為一時興起,高橋把手指戳進這盤奶油裡沾了一下,然後趁我跟田邊還沒反應過來,迅速地往我們臉上一人抹了一把。
她抹完奶油就一溜煙跑了,田邊在反應過來之後也沾了一下奶油,開始大跨步地追她,誓要複仇。
這盤奶油最後當然是進了垃圾桶的肚子,她們倆就謝謝我有随身帶濕紙巾的習慣吧,不然等這一趟回家路走完,這兩位女高中生就社會性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