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年輕,好有熱情,看得我在心中默默戰術後仰。
本校的教練喊暫停的時候,穗定也終于抽出空來喝了口水,我深感好笑的跟她閑聊了起來。
“我之前好像說過這對表兄弟長得不像來着,不過今天一看,感覺有一點還是挺像的。”
“哪裡?”
“體型啊,你不覺得嗎?他們看起來與其說是‘好高一個’倒不如說是‘好長一條’。”
“嗯……對人類用一條這種量詞會不會有點太奇怪了?”
“你就說是不是嘛。”
暫停結束,球員們又陸陸續續回到了場上,按照各自的站位站好。
穗定捏着下巴視線在場上轉了幾圈,突然在大家開始喊口号的時候笑了一下。
“确實,是一條呢。”
佐久早的本職工作做得比我想象中的更好。飯綱大概是覺得他用起來很順手吧,在很多時候都有意無意的将進攻機會交給了他,而不是另一個二年級隊員,使我想起自己跟這孩子第一次上家政課的時候。
看這位新隊長的表情,我就能大概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了。八成是跟我們第一次上舞蹈課時他說的那句非常欠揍的話類似的台詞。
不過佐久早在這方面比我經用多了,這讓他使起來完全是肆無忌憚。
朋友打得很開心,後輩們表現也不錯,但競技體育依然有它的不确定性。
我校的排球部在這一年的春高上非常遺憾的止步八強,飯綱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還沒燒多久就給燒沒了。
考慮到親友的一些情感需求,我在當天晚上約了他去教學樓附近的那棵樹下聊天。
他果不其然剛坐下就開始發作,但我已經不是去年的我了,這次我比他拆面巾紙的速度還要快,在他拆開之前就已經把紙按在了他臉上。
“很痛啊!”
“閉嘴,用我的。”
他從善如流地扯着我的紙巾繼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次他用的分貝應該比失戀的時候大。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好意思意思地邊拍着他的背邊聽他說胡話。
“可惡,這讓我下次怎麼理直氣壯的在經費會議上對着籃球部和足球部的人說自己比他們更有資格吃飯啊!”
“你幹嘛還對别人說這種話。在哭的時候不要一口氣講這麼長的句子啊,你也不怕給自己講斷氣了。”
“你根本不懂競技體育!”
“我本來就不懂。”
在他持續性鬼叫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扭過頭去,我看到戴着口罩,穿着黑色運動服,幾乎快跟夜色融為一體的後輩突兀地出現在了我們身後約五米遠的地方。
他拎着一個便利店塑料袋,好像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我怕孩子尴尬,忙朝他打了個眼色,微微搖頭,示意他快走。
這孩子應該是接收到了我的信号,以一個非常小的音量轉過了身去,但還沒來得及走就被當事人叫住了。
“佐久早?”
“……是。”
“明天的歡送會在卡拉OK,你會來吧?”
“我可以說實話嗎?”
“不可以。”
“會。”
“好,那我之後把時間和地點發給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飯綱說要去洗把臉,先行離開了,把我跟無辜的後輩丢在了原地。
好怪,這人是背後長眼睛了還是怎麼的。他全程連頭都沒回一下怎麼知道來的是誰。
需要安慰的人自己跑了,我突然落了個清閑,也不知道該幹什麼好,就問了後輩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佐久早既不表示反對也不表示贊同,但我們确實是慢吞吞地開始在操場上晃悠了。
“你之前好像說跟隊長關系一般來着。”
“是。”
“嗯——那方便我問一下你對他的看法嗎?”
“大部分時候很好說話,但有時不照他說的做會很麻煩。”
“确實。啊,那你覺得你表哥這人怎麼樣?”
“很可靠吧,就是偶爾會做一些多餘的事。……不,是時常。”
“幫你緩解跟别人的氣氛不能算多餘的事哦。”
“無所謂。”
“哎——那你知道我是怎麼看你的嗎?”
這個話題他可能确實有點興趣,因為在我說完之後,這小鬼終于把頭給轉了過來。
他沒搭腔,應該是讓我繼續往下說的意思。不過因為一些身高優勢,他看我完全是俯視,讓我微妙的有點不爽。
“嘛,我覺得應該不算好評也不算是惡評吧。大概是經常在想‘這孩子運氣真好’之類的。”
他聽完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看起來并不意外。
“以前有人這麼說過嗎?”
“有。”
“真的假的,古森同學說的嗎?是吃雪糕中了再來一支還是什麼?”
“是姐姐,在我初三拿到特招名額的時候。”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她以前是歌牌選手,退役時在B級。”
“啊……那倒也确實。”
雖然戀愛小說裡的兩情相悅非常常見,但放到現實中的話,其實兩情相悅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件,可以說是小型的奇迹。而比這個小型奇迹還要難得的,大概就是自己擅長的事物和自己喜歡的事物是同一件事了。
在此基礎上,如果你還能靠做這件事維生,那可真是難得中的難得,強運中的強運。
佐久早的姐姐曾經做過歌牌選手,能打進B級的話,想必進行過相當程度的苦練,她應該也很喜歡吧。
可歌牌這個項目本身是沒有職業比賽的,也就是說沒有所謂的“職業歌牌選手”,所有人嚴格來說都是業餘參賽,她并不能以此為生。
這個項目能為她的未來提供的助力也很有限。據我所知,隻有勝出了地區大賽的人才有可能獲得少數幾所私立學校的保送,而她作為一個B級選手,想在大賽上打過衆多有資格挑戰王冠“名人”“女王”稱号的A級選手們,無異于癡人說夢——真有這個實力的話,就不會一直升不上去了。
按照佐久早的說法,姐姐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已經是高中生,想要頂着升學壓力繼續下去恐怕會很困難,所以後來就幹脆放棄了。
“話題突然變得好沉重啊……說到這個,雖然這麼問一個體育特招入學的人有點奇怪,但你真的喜歡打球嗎?”
“不讨厭。”
“不讨厭跟喜歡可是差很遠的。”
“我知道,可是目前還沒到喜歡的程度,不過比起在意這種問題,我更讨厭半途而廢。”
“怎麼聽起來你好像對姐姐很有意見一樣。”
“沒有,非要說的話,我大概是很想将來有一天能跟她用一樣的語氣說話吧。”
“說什麼?”
“我盡力了。”
我猜他大概還是挺喜歡的。
畢竟,世界上沒有比“能夠盡情使用自己的才華”更能令人感到愉快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