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十六歲的時候,我還是對人生充滿希望的女初中生,跟我的發小出雲香織一同就讀于宮城縣烏野町的“城南第三中學”,算是當時班上成績最好的人之一。
成績好,我在三年級填報志願時的選擇面自然也就寬了。可選項有很多個,我們在老師手上收到了很多學校派發的宣傳手冊。而在這其中,有那麼幾個是我個人比較感興趣的。
分别是離家最近的烏野、設施最新的白鳥澤、縣内升學率最高的青葉城西、爸媽的母校音駒、香織的志願枭谷、我最喜歡的名作家的母校井闼山,還有作為吹奏部名門而受到過香織矚目的稻荷崎。
為了在這七個選項裡選出一個最合适的,我跟香織還有家裡人進行了整整一個學期的讨論,直到最後才定下來,在第一志願那一欄的空白方框裡填上了都立音駒高校的全名。
選擇這個學校,我的理由有二。
一是因為香織要去東京,我想跟她一起去。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不想跟朋友分開也是人之常情。
二是因為我們家一直都有上京進修的傳統,既然我這次也打算進京,那音駒肯定就是在考慮範圍内的第一選擇。不為什麼,問就是我們高濑家從昭和時代開始代代都是音駒人。上音駒是我們傳統的一部分,不爽不要去。
香織對我的選擇沒什麼意見,她隻問我:“小靜真的想去那裡嗎?”
“當然。”
我當時說的斬釘截鐵,但老實說,我其實不太想離開這裡。
對我的祖輩來說,東京是闊别已久的故鄉;對我的父親來說,東京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對我的母親來說,東京是滿載回憶之地。
可是他們的一切感想都與我無關,對我這個從小隻在宮城生活沒出過縣的人來說,東京隻是個陌生的大城市而已。我對它的印象全部來源于電視劇,因此難免有失真的嫌疑。
要說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不過如果是為了跟香織一起度過高中生活的話,這種辛苦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就像小學那會,我為了在放學路上跟她聊久一點,每天都在公交車上坐過站,等到她下車了才搭返程回來時一樣。
期末考試的半個月後,我收到了來自東京的音駒高校錄取通知書。事情塵埃落定,父母到處奔走,給我買了一大堆住宿用的東西,讓我到東京的姑姑家中借住。
所謂“姑姑”這種親戚,從倫理上來解釋是“爸爸的姐妹”,可我爸爸其實是獨生子,姑姑和叔叔都是爺爺在爸爸跟他們斷絕關系後領養的孩子,有這種親戚隻能說是我們家有本難念的經。
“行平——慧慧——好久不見了!”
“确實好久不見,你倒還是老樣子。”
“精神到令人難以想象你剛值完三天夜班。”
“兒科醫生可是小鬼頭的救星,不像兒童節目主持人一樣精神怎麼行啊?”
“算了,這孩子就拜托你了。”
“啊,這是小靜?嗚哇——寶寶都這麼大了,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呃,姑姑好。”
“小葵,我生孩子的時候沒去東京哦。”
“有什麼關系嘛,很久不見的長輩對小孩說這種話可是必備橋段。”
詭異的是,爸爸雖然一直沒跟父母和好,但跟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們關系倒很不錯,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總之,到我開始上高中的時候,姑姑栗原葵正在東京某家私立醫院的小兒外科工作,叔叔栗原兆平則是在兵庫的某家縣立醫院裡幹神經外科。
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父母的親戚朋友,我在東京的住宿基本就是在靠這位時刻散發出“宇宙人”氣息的姑姑了。
總的來說,她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并且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醫院裡,我們倆沒有什麼生活上的矛盾。非要說有哪裡不好的話……可能是我很習慣家裡有人吵吵嚷嚷吧,姑姑家周圍太安靜了,再加上家裡還大多數時間隻有我一個人,住起來令人怪不習慣的。
在抵達東京的第一天晚上,我跟香織打了電話。因為她也是剛到宿舍,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我沒跟她聊多久就把電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