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人類有一種自古以來的習性,那就是将珍重之人的畫像帶在身邊。
這個人可能是他的親朋好友或戀人,具體的攜帶方式因個人興趣和時代條件而異。
在古代,它可能是一個被雕刻在寶石底部,鑲嵌在戒托上的側臉,也可能是一幅被封在項鍊吊墜裡的小型油畫。
在近代,它可能是錢包裡的一張硬質小紙片,也可能是被鑲嵌在懷表蓋上與時間相抵的笑臉。
我也有這麼一個懷表。它來自于我上數不知道幾代的祖父,裡面據說存放着當年他離開江戶城時花大價錢請人給戀人拍的照片。
由于保存不當,傳到我手上時,懷表的走時功能早已損壞,表蓋上的照片發黃發脆,使得畫中人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隻能勉強看出是個挺清秀的姑娘,在拍照時似乎與我同齡。
據母親的說法,這位小姐是江戶城中一個酒館老闆的女兒,跟祖父幾乎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當年也到了差不多該談婚論嫁的地步。隻可惜因為一時義舉,祖父不得不遠走他鄉,姑娘的家裡人反對她嫁去鄉下,這段緣分也就這麼告吹了。
原本,祖父對這個懷表是倍加珍惜的。但在他的大弟子兼養子阿澄上京進修,順便去拜訪了一下當年那位小姐家裡經營的酒館回來之後,祖父就将它束之高閣,不再問津了。
這份冷待并不來自于對“心上人移情别戀”的憤怒,而是因為他得知,那位小姐早在自己離開江戶的第二年就已經為時疫所累,不幸病逝。
由于時代久遠,祖父當年到底有沒有問過她要不要一起走這件事已經不可考。反正直到死亡為止,他再沒踏上過江戶的土地,也未能愛上他人,另外娶妻,這位我們平時最津津樂道的祖先其實嚴格來說跟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在他所生活的時代,照一張照片還是件成本高昂的事情,如果不是什麼相當重要的事,基本不會想到要拍照留念,具有相當的儀式性。不像現在,我随便掏出手機就能想拍什麼拍什麼,拍照對當代人來說實在談不上有什麼儀式感。
不過,嗯……或許也有例外。每個人的例外都不同,我的例外可能是跟朋友去拍大頭貼。
初中的時候,我跟香織聊過等成為高中生了想去做什麼,聊來聊去,最後話題總脫不開這三件事:
一起去卡拉OK唱歌唱到路燈亮起、拍大頭貼選相框選到機器不耐煩、挑戰雙人跳舞機直到我能一個箭頭不漏地跳完。
在原先的設想裡,我應該是要跟香織一起在高中三年間把這三個主線任務做完的,但是實際升上高中後,我發現自己既沒有能去做這些事的時間,也沒有能跟我一起做這些事的朋友。
補習班的放學時間太晚,香織離我太遠,森山有自己的事要做,及川、岩泉跟我也沒那麼熟。
雖說眼前這種情況百分之百是我咎由自取,但每次周六晚上放學,我路過車站附近的ROUND 1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感到失落。
“小靜每天不是看書就是做題不會無聊嗎?”
“那你天天訓練就不會無聊嗎?”
“不會哦,而且我們周一下午是不訓練的,我會跟小岩出去玩或者自己去哪裡逛逛。”
“這就是為什麼我第八你才十三。”
“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不會影響我參加訓練就行。”
“啧,你們這些不虔誠的學神信徒。”
“這就是小靜你不懂了,不虔誠的人才會被努力争取,對吧?”
“去去去——”
可能是确實看太多次了,某天,及川在剛出補習班大門的時候問我要不要進去看看。我皺着眉頭往後指了指補習班,他搖搖頭往前指了指ROUND 1。
“啊?現在都幾點了,進出再出來會趕不上末班車吧?而且我們又不熟,我幹嘛要這個點跟你去玩。”
“好過分啊小靜,我們都認識兩個學期了。”
“兩個學期也是不熟,難道你會記得教室第三列第二排的同學叫什麼名字嗎?”
“記得哦,姓齋藤,一般會被朋友叫小榮,經常會被拉去幫人抽卡,因為跟麻将的榮和是一個發音。”
“你怎麼真的記得,太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