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的實體在進入蟲洞的一瞬間就被高速氣流切割，還沒來得及察覺到疼痛，外層生長的血肉就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正在消融，大面積的白骨露出來。

置身于數據庫當中的好處在此刻能夠顯現出來，丁燦垂下眼，整條手臂變成連串的字符。

交彙在一起雖然單薄，卻能夠在周圍肆虐的漩渦當中□□下來。

漩渦是系統最核心之處，剛才為了重建林鶴傳輸通道，已經正式啟動程序。

隻要阻止它合攏中斷的行為，就能夠讓程序仍舊處在運轉當中，通道一旦建立起來，對所有身處附近的學員都适用。

“你瘋了！”光團顯然沒能預料到她将要走的這一步，隻是震驚，甚至連張揚在外的觸手剛剛都沒來得及去把兩個人再抓回來。

憑借面前這段原始數據的影響力，的确讓它短時間内沒辦法給出什麼有效的反擊。

但如果任由事态發展下去，外面所有人都會憑借通道重新回歸到原本的世界當中。

它絕對不容許這麼多人安然無恙地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哪怕是破壞掉整個日記訓練營的運行都好，也不能讓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

雖然已經成功運轉很久，現在舍棄了确實非常可惜，但此刻憤怒的情緒顯然更占據上風，連細枝末節都沒有工夫去深究。

正當它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卻忽然意識到身體在發生改變，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什麼原因。

“你做了什麼？”光團不可置信地看了丁燦一眼，注意到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往胸口插進去了一把匕首，鮮血淋漓地流下來，瞬間染紅了整片衣襟。

如果進行電子數據自毀，畢竟整個數據庫還都掌握在面前的光團當中，她不能保證會不會受到影響。

這種情況下，反而是自己這具幻化出來的人類身體更容易入手，借着應用對象性質的不同，這具身體消亡的話，本質連接的原始數據同樣就能受到損毀。

而且是不可逆的，系統可以在電子層面進行全方位的控制，卻沒辦法利用數據來讓那些傷口自動愈合。

來得匆忙身上沒帶什麼趁手的能用上的工具，剛才才會從餘浮手裡把匕首拿過來，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而且最原始的方式在此刻會顯得尤其有效，系統剛剛還嗤之以鼻不願意栖身的人類身體，卻成為現下最有利的武器，看着對方的反應，丁燦就知道自己是成功了。

因為漩渦當中，四面八方不斷朝手臂擠壓過來的力量幾乎趨近于無，許多觸手的尖端生出手掌的形狀來，扭曲的動作能夠看清楚主人現在的狀态并不好。

丁燦吸了口氣，将匕首拔出來之後，找好位置，又重重刺下去一刀。

多虧平時跟石燕在一起時有了解過醫學方面的知識，知道從哪裡能夠更快臨近死亡。

這下子聽到更尖銳的嚎叫聲從那些張牙舞爪的觸手身上傳來，但這些都被她的耳鳴聲蓋過去。

嘈雜的聲音潮水般向四周散去，有那麼一瞬間變得極為安靜，沒了聲音，眼前的畫面就變得更清晰。

原本還在向着周圍逐漸蔓延的觸手，轉而向上掙紮，形成一株繁茂大樹的形狀，跟原先的想象畫面有着非常高的重合性。

地面略微拱起，是樹木自然生長能夠造成的效果，那些在土壤當中緩緩生長的根須更是隐藏在此處。

樹木表面繁茂，但逐漸地開始有零零散散的樹葉向下飄落，一段段碎裂的程序和數據飄散在半空當中，還沒等落到地面上就化為灰燼。

挺直的大樹正變得蕭條起來，樹幹就是光團現在所在的位置，而自己探手往前的漩渦，也正位于樹洞位置。

丁燦艱難地吞咽了幾下口水，在覺得自己沒剩多少力氣的同時，覺察到樹幹産生了緩慢的移動。

她隻是伸出手阻止，并不覺得力氣大到足夠将這麼一棵參天大樹推倒。

但事實就是這麼發生了，大樹在幾乎沒有外界影響的情況下，朝着某個方向傾倒而去。

粗粝的樹幹像是人的皮膚，呼吸般一下下在向外鼓動着，跟自己的心跳完全同頻，丁燦體力不支倒在地面上時，看到大樹跟着一起橫擺在旁側。

那些飄散着的數據在遠處黑色天幕的映照下，真的像是流動的星星。

丁燦閉上眼睛前的前一瞬間還在想，本來以為社區當中的那晚是自己最後能夠看到星空的景象。

幸好，現在也來得及再看最後一次。

*

高塔之外，被一下子從牆壁當中扔出來的兩個人根本來不及站定，往旁邊摔倒的時候，還好被本來就等在旁邊的其他學員給接住。

高穩穩從遠處趕過來，匆忙看過幾眼：“燦姐呢，她怎麼沒跟着你們一起出來？”

大家齊心協力，剛才的那段時間，已經阻礙了很多想要靠近攻擊的npc，目前周圍的小片區域是安全的，隻是大家無法進入，所以都難免陷入到焦躁的等待當中。

好不容易見到有人出來，紛紛想要問問是發生了什麼事。

餘浮還沒來得及站定，就甩開扶住自己的幾雙手，慌不擇路地起身，走到鐵牆邊想要重新再進去，觸碰到的也隻是冰冷堅硬的牆壁。

數據庫現在也限制了他的進入，不具備能夠穿透的能力。

或者說，會不會他本來就沒有能夠進入的條件，隻是因為剛才跟丁燦同行，才被準許進入。

不行，她已經在裡面受傷了，可能是唯一能夠救她的機會，餘浮用力敲打幾下牆壁，指骨處的皮膚很快就滲出血來，連續不斷的悶響，聽得人心裡都跟着發顫。

“到底怎麼了？”看着他有些猙獰和慌亂的表情，夏嘉琏把人扯開，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林鶴站出來：“我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盡管還不是很明白丁燦的确切用意，但到現在為止，還是基本能夠明白她這麼做的緣故。

就在幾分鐘前，置身于空間當中，即将被扔出來的一瞬間，林鶴看清楚了丁燦最後望過來的眼神。

沒有張口講一句話，卻還是能夠從中看出很多情緒來，憂傷，不甘心，又帶着明顯的期望，在那一刻他又突然就很明白對方的選擇是什麼。

重新回到系統給她的那道選擇題面前，其實答案并不隻有眼前的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