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阿蓮這句話,倒還真的是提醒丁燦了,雖然不能挖墳,但可以去他的墳前看看。
阿蓮整理了幾下衣袖,有幾道不明顯的蟲子嗡動聲出現:“我跟你去吧,把我的寵物帶着,正好它們也想念潮濕的土壤了,陰氣重的地方待得最是舒服。”
往常她生活在西南的深山當中,蠱蟲在霧氣當中生活慣了,每次離開出遠門時,總沒有在家裡活潑。
跟秦燃他們約定好傍晚在城西北的民居見面後,丁燦就跟阿蓮去往了城郊的墓地。
趙家并非高門大戶,沒有什麼家族墓地,據打聽隻是安排在義莊周圍的一圈墓地當中,隻是具體的位置并不知曉。
兩人在飄着白色燈籠的義莊門口停下來,門是半開着的,上面結了明顯的蜘蛛網,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住。
阿蓮剛到這裡時,小片的蟲子從她衣袖和随身攜帶的香囊中飛爬出來,落到土壤當中就不見了。
走進去之後,裡面的情景卻跟自己想象中的雜亂無章不一樣,許多口棺材被左右整齊得排列着,上面更像是被經常擦拭過的模樣,看上去居然像是一塵不染。
“有人在嗎?”丁燦出聲詢問,周圍卻非常死寂,像是除了他們兩個之外,沒有活物存在的樣子。
沒人回應,想着應該是出去處理别人的屍體了吧,正想着是否跑空的時候,其中某個未曾蓋緊的棺材當中,發出哐當一陣聲響,随即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就這麼扒出來。
骨節因曲起的弧度顯得分外猙獰,現在日頭被厚重的雲層遮蓋,襯得場景陰恻恻的。
“你們找我啊。”先是聽到一道蒼老的刻意拉長的聲音,随後就見着個滿頭白發的人從其中坐起來,額前被幾縷頭發給擋住。
這老頭講完話,見到她們兩人臉上并沒有被吓到的神色,臉上還閃過一瞬間的遺憾,随即手撐着棺材闆,動作很利落地從裡面跳出來。
踩到地面時,帶起小片的塵土飄揚,他啧了一聲:“怎麼是兩個女娃娃,你們都不害怕的嗎?”
“您既然是活人,有什麼好害怕的。”
此人姓常,自小被上一任負責義莊的收殓人手癢,已經在這兒待了有五六十年的光景,他撇撇嘴:“不過你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家裡有人死了要收殓?看着在家裡也不受重視,才會派你們過來吧。”
“不是,我們是想跟您打聽個人,不對,打聽一具屍首,大約在二十年前死掉的一個岚城士兵,趙晟。”
她見老常聽見趙晟的名字眉頭稍微擰起來,陷入回憶當中,明顯是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您記得他?”
“這人的确是我收殓的,不過據我所知,他應該尚未有後代才對,你們是他的親人?”
老常把棺材闆重新又蓋好,現在天氣溫暖,他偶爾會在院中午睡。
丁燦搖搖頭:“不是,隻是聽說了他當年的事迹,所以想着要來祭拜,隻是不知具體位置,特來此處詢問。”
老常看了看兩人空無一物的雙手,立馬就知道他們可不是為這件事過來的:“我成日裡跟屍體打交道,這裡可沒有什麼紙錢元寶賣,至于我随手撿的那些,隻能給孤魂野鬼用,正經祭拜倒是不夠格了。”
“來得匆忙,倒是忘了準備這些了,不過心意到了就行,您說是吧?”丁燦樂呵呵的,想着自己現在這張年輕幾歲的臉,做出這樣的表情,應該還是有點用的。
所幸老常沒有咄咄逼人:“我知道他葬在哪兒,跟着我過來吧。”
“您知道當年趙晟病重,身邊是什麼人在照顧嗎?”
那時候趙晟傷口感染應該已經非常嚴重,平時上藥煎藥和照顧生活起居肯定是需要人的,如果能找到這個人,或許可以知道他生前的心理狀态是怎麼樣的。
是否因為自己受傷而感到怨憤,亦或者是坦然接受呢。
“就是他一個鄰居,有天聽到家裡狗一直在叫,覺得不對勁就去看了看趙晟,沒想到人已經死了,當時摸着身體還是溫的,應該是才死不久,身邊應是也無旁人。”
“他父母雙亡,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所以并沒什麼人特意為他舉行葬禮,最後也不過是草草找了個地方安葬而已。”
别看他多年來收殓的屍身不少,記性卻是很好的,就算是忘記名字,隻要能記得收殓之所,就能想起來屍體是被葬在什麼地方。
出了義莊之後,沿着小路一路往前,很快就能見到大大小小的小土堆,其中有些有墓碑,有的則是隻插了個薄薄的小木片,上面甚至連姓甚名誰都沒有書寫。
老常一路走着,見到些無字碑,就往上撒過一些自己制作的祭祀用品,這樣即便沒有後人祭拜,他們在底下也能夠有些慰藉。
“喏,就是前面這座墳了,這麼多年來應當隻是我過來時偶爾會祭拜些東西,可從來沒見到有其他人來過。”
阿蓮淡淡掃過一眼:“這墳頭上面沒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