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燈散發出來的光暈不是很足,但這麼多盞聚集到一起,就在主街上形成長條明顯的燈帶。
夜色中,好像隻要這樣走在一起,就能消減掉心中不少緊張的情緒。
每個人腳步都異常沉重,有斷斷續續的談話聲傳到耳朵裡,隔着風聲分散到完全聽不清楚。
丁燦扭過頭:“殷酒,你姑姑就在隊伍前頭嗎?”
“應該是吧,遷徙途中,祭司是要在前面領頭的。”殷酒顯然也是被臨時通知的,他朝前面張望了幾眼,不過隔着重重人影看不太清。
他跟幾人走在一起,整個人裹得很嚴實,隻露出一雙棕色的眼珠來。
原本的斜挎包,包帶被他改變了一下佩戴的方法,變成了雙肩包的款式,拿了燈之後,還有隻手是有空餘的。
“那以前這樣的情況多嗎,臨時通知大家離開?”
丁燦講着話,覺得面罩當中這一小會兒就積聚了些水汽。
殷酒很快回答:“非常少,二十幾年前有過一次,不過那年我還沒出生,我是小時候聽姑姑講的,當時好多族人都因此喪命呢。”
那時候蒙琦還沒接任祭司的職位,是在某天清晨。
因為氣候緣故,冰徙族出來室外活動的時間不會很多,都是會睡到快中午才起來,再到天黑前又進到房子裡。
注意到冰牆有異動的幾天,祭司基本上不會休息,一直在密切關注。
數百年的經驗,人們得知冰牆合攏是有規律可循的,可一旦這種規律突然在某些時刻失效,就證明是氣候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在冰川邊生活,要時常保有對大自然的敬畏之心,任何跟平常不同的情況出現,都必須引起高度的重視。
因此當年祭司也是在發現問題後,第一時間通知了所有族人。
沒人會在這時候耽擱,就同現在一樣,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
但在出海之後,他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風浪,很多人都死在了那次遷徙當中,永遠留在了冰川之下。
“那冰牆閉合的話,如果不出海,隻在冰牆和海岸線中間的這片區域想辦法生存呢?”高穩穩講出心中疑惑。
“當然不行了,”殷酒反駁道,“真到隆冬時節,聖門内外的溫度都不足以支撐人類居住,在海岸線邊的話,完全沒有生活的空間。”
“如果待在那邊,等到海面都跟着結冰之後,連出海這條路就都被堵死了。”
夏嘉琏試着問詢:“其實許多部落的傳統習俗随着年月增長,都會因地制宜産生不少變化,為什麼大家從來沒考慮過離開這裡呢?”
殷酒瞪大雙眼:“你怎麼能這麼說,聖門可是能給我們帶來好運的存在。”
在冰徙族的信仰當中,聖門是足以保護族群安甯的存在,族人們每年進行的這一次過門,不僅僅是為了避寒和生存而進行的活動。
他們更是覺得,曆經過門的這一動作,更相當于是神明為自己增加了一層庇護,來保佑來年能夠順順利利的。
“如果真這麼管用的話,當年怎麼還會有人死傷呢。”
高穩穩小聲嘟囔着,覺得這些人實在是太過迷信了,真的能保護族人的話,二十多年前,就不會出現那一檔子事了。
“可千萬不能這麼說,那些人會出事,完全是因為沒能在大海航行當中更好地應對,跟聖門可沒有什麼關系。”
殷酒見他們如此蔑視神明,簡直像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他嘶了一聲:“不對,可能也有關系,或許是因為撤離得不夠迅速,影響到了聖門原先關閉的流程,所以才會有些人受到相應懲罰的。”
别人的信仰,也沒有多加幹涉的權利,于是這個話題就此終止。
居民區已經被甩在後面,長長的隊伍正在接近聖門當中。
盡管前面有着其他人的遮擋,丁燦還是覺得風力強到有些睜不開眼,隊伍最前頭已經走到聖門的位置。
借着燈光的照耀,她看清冰牆現在相互之間的距離,的确比白天過來的時候要狹窄許多。
已經隻剩下十幾米的距離,假如今天夜裡這一迹象未曾被觀測到的話,等到族人們明天按照正常作息醒來,就真的被困其中,隻剩下凍死這條路了。
更接近時,擡步都變得艱難許多。
丁燦挽着石燕的胳膊,兩人相攜着往前面走,距離冰牆不過幾米遠。
她能看清楚已經過牆的人,這裡是正處風口,而看着他們的頭發和衣服,那邊的風力幾乎等于零。
熬過這最後一小段路就好了。
這樣想着,丁燦突然見到身前幾個人向旁邊做出躲閃的姿勢來,随後有什麼極響的碎裂聲傳來。
“小心!有冰柱!”前面過牆的那些人同時發出更高聲的提醒。
丁燦聞言下意識擡頭,注意到冰牆頂部此時竟有冰塊直直墜下來。
幾十層樓的高度,哪怕隻是些碎裂的小冰塊,都能輕易把人體砸穿一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