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龍的體重在可接受的範圍當中,高穩穩也就沒有再起想要将它放下的心思。
操作台上重新被清空,下一位居民也從遠處來到。
從遠處一跳一跳地跑過來,每眨眼間,就很輕快地前進幾步。
是從側前方來的,丁燦看清那是隻身量瘦小的梅花鹿,再離得近些時,注意到鹿身上的不同。
在剛才看不清的另一邊身體,裹着大片的花枝,繁花和綠葉交織在一起,乍一看像是那種旅拍時會選擇的簪花頭飾,非常好看。
梅花鹿直直地朝着分類點而來,在他們面前站定後,丁燦又發現其中的細節。
那些花枝并不隻是遮蓋在小鹿的身體上,而是紮根在血肉之軀當中寄生的狀态,從動物身上汲取養分以供存活。
所以仍舊屬于梅花鹿的半邊身材就稍顯羸弱,是損耗能量更多的那一方。
小鹿停下來之後,抖動了兩下,脖子靈活地左右轉動着,圓溜溜的眼睛也好奇地張望過來。
“又換新的分類員了嗎?”
它身上分界線的位置相對勻稱,而頭部位置,則跟動物相關的特征更多些。
從丁燦目前的朝向看來,小鹿右邊身體正常,左邊那隻眼睛,眼球裡帶有很多罕見而又細密的紋路。
是那種常規意義上人們會認為的植物根莖的走向。
“你要扔什麼垃圾呢?”
高穩穩終于見到一個能稱得上是可愛的居民,所以興緻也比剛才要高上一些。
它懷裡的小三角龍卻不樂意了,鼻孔出着氣,朝小鹿吼了兩聲,緊接着把身體扭過去,腦袋紮進他胳膊底下再也不動了。
或許是因為動物天性,小鹿見到恐龍幾乎稱不上有任何威懾力的敵意,還是很自覺地往遠離高穩穩的位置站了站。
緊跟着轉了轉身體:“我這邊身體裡有些蟲子,自己夠不到,想讓你們幫個忙。”
蟲子嗎?丁燦仔細端詳過去,才注意到看似鮮豔的花枝裡,其實有着些色彩相似的蟲子躲藏在其中,将花朵的筋脈啃食着。
打眼看去繁花鮮亮,但不為人所注意到的角落裡,已經是腐敗不堪。
她甚至想不出來如果救治的話,是要按照給植物除蟲的流程,還是給動物驅蟲的方法。
“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鹿眨了眨眼,仍舊很乖地站着:“這花是我爸媽在我出生那年,特意從森林深處找來種在我家門口的。”
據小鹿的講述,原本這花是為了慶賀家庭中有新生命的到來。
父母在森林松軟的土地上,找到這一株幼苗,叼在嘴巴裡帶回了家,種在每天睜開眼就能望到的地方。
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在幼苗抽條長得更高,花苞也盛放後,整株花樹最美麗的時候,一家三口找到了些好看的石頭,約定着回家之後,就放在花樹下。
但沒能如願,它們在途中遇到了天敵狼群。
為了讓自己獲救,父母用身體攔住了野狼的撕咬,用生命換小鹿活下去。
于是小鹿身上同樣帶着傷,腳步踉跄地回到居住的洞穴,半路還下起了大雨。
它遠遠瞧見那棵花樹在暴雨侵襲之中被壓彎,樹幹已經倒了大半,殘花和殘葉更是混在地面的泥水當中。
小鹿終于支撐不住,在樹邊倒下,想要最後聞一聞花香。
可雨太大,嗅覺幾乎失靈,它也聞不到曾經喜愛的甜香,傷口處血水混合着雨水齊齊留下,然後滲進土壤當中消失不見。
再睜開眼,雨已經停了,小鹿發現自己還活着,小半個身體陷在泥地當中,傷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棵蔫哒哒的花樹,居然在自己身體的另一半生根。
兩個都等待死亡的生命,居然在這時候罕見地得到了共生。
并且随着時間的流逝,花樹重新變得繁茂,小鹿離開森林,來到現在的社區居住。
隻是現代化的生活當中也有很多不甚如意的地方,害蟲的種類更多,讓它最近來自花樹的這半邊身體都跟着虛弱下來,現在也隻是表面變得好看,其實内裡,已經很痛了。
經常又痛又癢的,讓人睡不着覺。
現在的姿勢不太方便,餘浮和夏嘉琏兩人把小鹿擡到了操作台上,離得近了之後,注意到蟲子的數量确實比想象中還要多。
類似菜青蟲的形态,蛋白質含量非常高的樣子,外觀又是五顔六色的,看着就毒性十足。
口器更是鋒利得驚人,丁燦眼睜睜看着其中一條紫色的蟲子,三兩下就把生長出葉片的枝條攔腰截斷。
小鹿能堅持到現在,也算是挺不容易的。
幾人正小心翼翼地完成,才發覺那些蟲子危險度是極高的。
“跑得太快了。”高穩穩才扒開枝葉找到一隻,就跟着很快蹿開,離開了視線當中。
樹枝也是小鹿身體的一部分,不能暴力對待,不然也相當于是在傷害它。
石燕還受着傷,就站在鹿頭的位置,擡起完好的那隻手,輕輕安撫着小鹿,它看上去非常緊張,身體總是不自主地顫抖着。
來之前應該是忍耐了很久,隻是稍微對花枝用力些,就傳來忍痛的嘶嘶聲,但它顯然沒有要真正叫出聲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