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去拿雞,我看到老夏和餘浮就在觀禮人群的後方。”
五人齊聚,等會兒不論遇到什麼,也能有個照應,相比剛才燒紙燒到手都發酸的情況,現在高穩穩已經安心不少。
他可是從新娘自迎舍出發的時刻,就開始在墳頭燒紙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啊,熏得他臉都黑了。
隻是送個雞,他停留的時間已經夠久,為了避免被人懷疑,高穩穩繼續去往下一個人。
丁燦垂眼看着手中的小黃雞,個頭不大,将将足夠自己把它包在掌心當中。
剛才見到那籃子,其實夠大,但所有雞崽都還是湊在一處,而且來了這麼久,居然半點叫聲都沒有發出來。
或許萬物有靈,也是畏懼來自這墓地當中的陰暗氣息。
驟然離開同伴,小雞翅膀似乎是抖動了幾下,丁燦更輕柔地摸了它軟軟的絨毛安撫,試圖用自己并不高的體溫來為它保暖。
高穩穩在石燕面前,也停留了比其他新娘更久的時間,想來也是交流了什麼。
雞崽被發放完全之後,又是一陣久長的等待,等待适合黃大仙開始選擇的那個時間點。
婚鞋偏薄,在蓮花石刻上站久了,腳就開始痛,尤其是石刻中間的凹陷處有積水,從腳底闆開始不斷往上泛着涼。
大約是氣氛太過凝重,在體力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之下,周圍傳來不知是誰的一聲抽泣。
催化劑一樣,這樣的環境下很容易同時受到幹擾,其他人繃着的心理防線也都被擊破,跟着低聲哭起來。
在空蕩蕩的墓地當中,發出聲調很低,壓抑着的哭喊,層層疊加在一起,形成類似曲子般的凄慘悲鳴,那是被安插在她們身上不公命運的昭示。
但即便哭着,也沒有任何人真的在這時候站出來反抗,這更像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心理發洩罷了。
哭聲源于祭台,卻也能傳遞到别的位置。
丁燦稍微偏過頭,望向祭台之下,那些被請來,等待觀禮的賓客們。
祭台前側的地面上,放有幾排座椅,是給這些前來的賓客所準備的,在剛才所有人就已經入座等着。
他們臉上有的不忍,有的麻木,還有的在回避視線,索性避開眼,根本就不肯往祭壇上看。
仿佛隻要這樣,就能裝作從未參與過這樣殘害活人的事。
唯獨陸家夫婦,在首次的一對黃花梨太師椅上坐着,神态柔和松快,見到新娘們的眼神裡帶着期盼,另外的情感卻半點都沒有。
白日裡才下過雨,這時候有月亮升起,卻已經被重重的濃淡相宜的烏雲所蓋住。
幽藍天幕之上,借着雲層之外的些微光亮,仔細些還能看出來雲霧随風移動的過程。
丁燦将手中的雞崽暖得緊些,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終于見到有人開始移動,那是子時将到的信号。
祭台上每一處她都看過,并沒見到黃鼠狼的蹤迹。
直至開始前,她才見到高穩穩從祭台下的某個角落當中,提了個黑色的籠子上來。
那黑色其實是籠罩在籠子之外的布巾,用來阻隔光線所用。
黃大仙視線也會因此受阻,想必是不想讓它在選擇前,受到什麼外界的幹擾。
丁燦同時在人群當中找到餘浮和夏嘉琏,先前送他們過來的車隊成員,無一例外都在觀禮賓客後面站着,顯得人群黑壓壓一片,過來參加冥婚的人還挺多。
他們兩個人大約是有交流過,目光都在她和石燕身邊。
一路上新娘們從迎舍出來,再到這裡,并沒發生有人做手腳的情況,但就在剛剛,丁燦還是發現了些蹊跷。
有新娘借着身體寒冷,在原地瑟縮的空當,有什麼東西從袖口飄落。
那是偏向暗紅色的粉末,随着下落揚在她的衣裙之上,顔色相近,并沒有引起在場其他人的注意。
要不是自己站立的角度恰恰好和她幾乎處在面對面的兩邊,也是很難發現的。
丁燦料想那應該是某種黃鼠狼不願意靠近的藥物,借以大大減少自己被黃大仙選中的規律。
看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算不幸被選中,有些想要自救的人,也還是能夠想到辦法的。
“請大仙!”道士抽出供桌上的桃木劍,行雲流水地在原地跳過一段劍舞。
直至最後收勢,高穩穩才将置于墳墓之上的籠子外罩掀開,露出裡面被養得頗為膘肥體壯的黃鼠狼來。
籠子的小門也被敞開,他後退了一小步。
籠子距離每位新娘的位置相同,但高穩穩總歸希望自己同伴不被選中,所以人是偏向她倆的方向站立的。
希望這黃鼠狼怕人,是往相反的方向走。
按理來講,黃鼠狼的确應該是不近人的生物。
但面前這隻,從幾年前就開始為陸家所用,早已經被養得很熟,甚至連這樣的場面都已經經曆過幾次。
它從籠子出來後,跳下墳墓,并沒有急着做出選擇,似人一般地,兩隻前腳竟是騰空站起來,隻用後腿支撐身體。
甚至在原地轉過一圈,想要看清新娘的身形一般。
道士見高穩穩還在原地站着,忍不住呵斥了一句:“還不回來,莫要影響大仙的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