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顯然不買賬,一把揮開他手:“他不知道你還不清楚嗎,我們都是跟房主簽過合約的,要是出了安全事故,以後還能找到這麼低的預算嗎?”
他講到後面幾個字,幾乎是從嘴巴裡擠出來的。
“是是是,他煙瘾有點重,但我保證接下來這兩天肯定把人看好。”
副導演使了眼色讓表弟過來。
這位表弟也明白自己差點闖禍,可他畢竟年輕,被人這樣一通發火面子上還是有些挂不住。
就慢吞吞走過來,梗着脖子朝導演道了歉。
“對不起導演,我在這邊不抽了。”
再轉身要回去,身後站成一排的三道身影吓得他往後踉跄一步,差點栽倒。
“你們有病啊,躲在身後不出聲!”
一家三口齊齊整整地盯着他,配上惡鬼妝容,看起來真的陰森森。
表弟搓了搓手臂,覺得有點晦氣,早知道這樣,他去網吧通宵也不來這裡打遊戲。
還沒來得及再惡語相向,副導演就把行程表卷成筒狀,用力敲了下他後頸。
“你客氣點啊,忘了我出門前跟你說的了?”
“知道了。”從小一起長大,他還是有點怵這個表哥的。
隻是有件事不明白,從出門前幾天開始,表哥就告訴他來這邊打工千萬要老老實實的,不要對拍攝場地造成任何損壞。
知道他平時喜歡罵人,也特意囑咐要收着點脾氣。
說是導演不喜歡手底下的人嘴巴髒。
但他明明看到導演脾氣也不怎麼樣,組裡好幾個員工被奚落了。
沒辦法,來都來了,現在走不是浪費力氣還拿不到錢。
表弟還是決定忍下來,誰知道他不找茬了,對面這三位倒是來了興緻。
“你打火機呢,拿出來。”女鬼演員神色凄凄地開口。
她瞳仁是比平常人要偏大些,用上目線看人時尤其顯得眼白部分更少,已經到了對視起來都會害怕的程度。
表弟打量她幾眼:“我都說自己不抽了,你還要怎麼樣?”
“可剛才他說你煙瘾重,萬一偷偷藏起來抽,又起火怎麼辦?”
表弟不耐煩地啧了聲:“你一個小破演員,管這麼多做什麼,能給你獎金還是怎麼的?”
他不想再跟這幾個人糾纏,簡直是浪費時間,既然他們擋住去路,他躲還不行嗎,就要從旁邊離開。
男鬼演員見狀抓住他一段小臂:“打火機必須留下。”
握上來的手像曾經摸到過的冷凍豬肉,表弟打了個冷戰,垂頭看過去。
稍顯黝黑的肌膚上正浮現出一層清晰可見的冰霜,麻痹感幾乎蔓延半個身體。
他張了張口,重新擡起頭,想要對男人講點什麼,卻見到他半個腦袋上遺留的眼球,正往外面洇洇流出膿水來。
那本來半張倒模的臉,此刻怎麼看怎麼像是真實被鏟掉的。
于是他過分驚恐導緻半個字都講不出來。
“就憑這裡是我家……”
原本大家覺得這位男鬼演員,雖說妝面醜陋可怖,但總歸人看起來憨厚,休息的時候也是呆呆的。
變故發生後,讓他的面相都發生了改變。
講話的聲音如同從深淵中傳來,夾雜着沉悶沙啞,引人古怪地戰栗起來。
周圍的人即時四散着推開,站在中心的這四位就更加明顯。
除去在鏡頭前拍攝的石燕,剛才丁燦他們三個都待在一起。
現在石燕也走過來。
幾人眼神謹慎地盯過去,男人是鬼,他妻子和兒子的身份應該不需要再多做推測。
“我們的任務,不會是要把這幾個惡鬼解決掉吧?”高穩穩用隻有幾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
夏嘉琏目光微動:“我們沒有法器,他們真想殺人的話,能不能活命都很難說。”
“保命要緊,真到那一刻,總要沖一沖。”石燕面上閃過幾分銳利。
但此刻沒人敢輕舉妄動,丁燦已經在思考,萬一發生暴動,要如何從鬼魂的追殺中逃出。
可他們本來就在這個奇怪的入營測試當中,不是真實世界,又能夠逃到哪裡去呢。
氣氛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
所有人都以為可能要出人命時,副導演卻在這時候站出來。
他無意識地搓了兩下鬓角的絡腮胡,大概自己都覺得目前狀況很抓狂。
徑直走到表弟身側後,他居然直接上手把表弟和男鬼分開,然後在表弟身上的口袋裡翻找幾下,煙和打火機都找了出來,還展示給男鬼看。
“富先生,我保證不會再惹麻煩了,這約定時間還沒到,我弟也走不了啊,咱先繼續拍行不?”
圍觀者瞠目結舌,都在思考剛才是不是什麼隐藏攝像機的惡作劇。
可明顯無法用科學解決的現象,又讓他們很難說服自己。
男鬼先生也是不太開心,最近這一兩年,過來的人類愈發不規矩,簡直把雙管局的規章條例不放在眼裡。
要不是看這次給到的租金夠多,他還真不想讓這麼多人一齊都過來。
何況錯在活人這邊,他們就算現在把人趕出去,違約的也不是自己這方,少拿點錢罷了,終歸沒什麼損失。
沒等到回應,副導又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做不了主,男鬼這才轉頭去詢問身邊的女鬼:“太奶,咱還拍嗎?”
女鬼繃着臉,又低頭看向隻到腰間的小鬼:“祖宗,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