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蘭看着她構建的模拟文明。
從第一個模拟人睜開雙眼開始直到現在,一個簡陋的城池終于出現大江之北。
城池不大,但它的建立來之不易。從血脈組合,到以親緣關系維系的聚落,再到部落聯合,最終到以武力和财富為主導的王國雛形,這一路的發展曲折而漫長。它不光耗費了一代又一代模拟人的智慧和生命,也灌注了嘉蘭無數心血。
畫面裡,夕陽西下,田裡辛勤勞作了一天的模拟人開始紛紛回家。城牆四角開始吹響号角,提示城門即将關閉;城内,勞作了一天的工匠和忙碌了一日的屬官随從終于走出屋檐,擡頭看看漫天雲霞,然後慢慢向家的方向走去。
嘉蘭看着這一切,在夜幕徹底降臨,畫面變成一片黑暗。
她退出系統,脫力一般地閉上了雙眼。現在,她有些能夠理解沙莎當初的焦急,模拟文明所要求的自主性和模拟文明本身發展的緩慢之間,仿佛存在着一個永遠無法調和的矛盾。他們如此緩慢,以至于這種緩慢看起來甚至有一種愚昧的意味。
這就是構建者為什麼會忍不住會出手引導激發觸發點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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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個寝室内,胡立看着眼前這片深藍動蕩的大海。海面之上,兩艘簡陋的單桅海船如玩具一般不斷被海浪抛起又落下。
海浪洶湧,仿佛帶着一種滅世的憤怒。甲闆上原本有人,他們試圖控制海船,但海面動蕩,船身傾斜,巨浪一重高過一重。終于在海水的重重一擊之下,人再也固定不住,他們被抛到了空中,然後倉皇地落入海中。
海水如此動蕩,那些海員就這麼葬身大海,卻既聽不到聲音,又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大海吞噬了他們,如同吞噬一粒沙,無聲無息。
最終,兩艘船徹底失去了控制。它們飛快地相向而行,如同一股莫名引力在牽引着它們。
它們最終劇烈的碰撞在一起。海水激騰起數米高的浪花,火光開始蔓延,在漆黑的夜裡,露出猙獰的紅色,巨大的濃煙開始蒸騰,一直向上彌漫。一個漩渦開始出現,迅速成為漆黑海面上張開的巨口。
火光,濃煙開始沿着漩渦邊沿不斷向下飛速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仿佛成了一個快速旋轉的陀螺。這樣的景象難得一見,但胡立沒有絲毫欣賞的心情。
他看着漩渦的底端,那裡漆黑一片,讓人絲毫無法看清其下到底有什麼。他偶然順着滾滾濃煙擡頭,視線忽然頓住。
煙很濃,太濃了,以至于畫面的頂端似乎開始反白。但胡立很快知道這不是他的錯覺。煙霧一直飄搖向上,它應該自然消散,但它沒有自然消散。煙霧上升到一半,忽然就消失了,仿佛有什麼在擦拭着濃煙。
畫面頂端的白色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寬,它不斷下壓,仿佛模拟艙裡那個不斷下壓的閘門。
煙霧飄升的高度越來越低,仿佛有一隻手在不斷往下按壓。畫面越來越明亮,如白晝降臨,但它代表的不是新的一天,而是死亡和崩塌。
這個文明,這個剛剛構建不久的文明,崩潰了。胡立再一次構建失敗。
看着這一片白色,胡立面無表情的退出了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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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負一層的模拟作戰平台訓練館内,谌定和四名組員坐在模拟實戰操作機内。外面的總控台後,兩名教官看着監控畫面。
實戰模拟操作機是一台大型模拟訓練設備,設備内設有七個座位,每個座位前都配備一台外顯示屏。其中,主控單兵和輔助單兵位前各加設一面操作控制闆,為便于操作,減少誤差,控制按鈕全部外置化。
此時機内屏幕微暗,時有藍色光線從四周射出,如羽毛般緩緩掃過五人。
“佩戴感應裝置。”谌定下達指令。說着他伸手拿下分離式感應頭盔,戴在了頭上。兩名輔助架構也随之佩戴完畢。
“檢查模拟作戰平台各項參數。”
主控單兵和輔助單兵接到指令,開始一一确認參數。“各項參數正常。”主控單兵報告。
谌定于是打開通話頻道,向主控台報告:“報告教官,谌定小組準備完畢。”
“開始模拟訓練。”
“是。”
五人面前的外顯示屏驟然發亮。一條白色波形線出現在漆黑一片的屏幕中,它從左端出現,一直橫亘到屏幕右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