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正好撞上姜國棟……

姜曉陽不敢再想下去，肺裡的空氣像是燃燒起來一樣，本就難受不已的喉嚨好像又被卡住一樣，灼燒和撕裂的痛楚反複交纏，她卻選擇悶着頭繼續往前飛奔。

直到在車站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姜曉陽這才止住了腳步。

小禾沒有和之前一樣，在公交車站百無聊賴地坐着。

而是靠着一輛自行車。

她斜靠在車座上好像在看夕陽，自行車的腳撐穩穩地撐在地面，一雙勻稱的小腿在空中晃蕩。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林語禾扭過頭來，琥珀色的眸子頓時像月亮一樣彎了起來，光線在她瞳孔裡點綴成一盞小燈。

女孩從車座上跳下來，用力招手，喊她的名字：“曉陽！”

……

林語禾拽住車把手用力往前一推，把腳撐踢了上去，推着自行車小碎步跑到了曉陽跟前。

曉陽額頭全是汗水，顯然是一路飛奔下來，林語禾沒想到她會這麼匆忙，連忙慌手慌腳地去翻包：“我紙呢，我記得我帶了紙巾來着……曉陽你先緩緩。”

“小禾……”她頭頂傳來曉陽遲疑的聲音，“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林語禾把紙巾找出來遞到曉陽手心裡，看着對方慢慢擦去額頭的汗珠，她神秘一笑：“有個地方想帶你去。”

“……帶我去？”

“等會你就知道了！”見對方呼吸均勻了一些，不像是剛剛那麼氣喘籲籲，林語禾笑嘻嘻地拍了拍自行車的後座，“上來，我載你！”

她目光熠熠，襯着天邊即将墜入地平線的橘紅色夕陽，而身前的曉陽背對着陽光，長長的陰影從她肩膀輪廓打了下來，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剪影。

那道剪影伫立了許久，終于點了點頭。

“……好。”

……

這是林語禾從大院裡騎出來的自行車，年代雖然沒有當年的二八大杠那麼久遠，卻也是林家的老古董，長久不騎，光是踩上去，就會發出吱嘎吱嘎的悶響。

座椅很窄，前面坐了林語禾，曉陽就隻能側身坐在後座上，她猶豫片刻，手掌輕輕地搭在林語禾肩膀上，林語禾卻扭過頭，拉住曉陽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我們家這個自行車不穩當的，不抱緊等會要摔了！”

她的手掌帶着溫暖的氣息，曉陽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卻沒有掙開林語禾的手，在那雙帶着期待的琥珀色眸子中，慢慢地颔首，輕輕環抱住了身前的女孩。

兩人一前一後坐穩，林語禾的右腳在地上用力一蹬，自行車的龍頭劃了個不平穩的弧形軌迹，緊接着就像一柄利劍，載着她們往前竄了出去。

“哇呼——”

風獵獵地吹動着，曉陽在風聲裡眯起眼：“現在可以說了嗎，要去哪兒？”

“你說什麼——聽不見！”

她隻好提高了音量：“……咱們到底要去哪？”

“放心跟我走，反正不是綁架你！”

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逗得身後的曉陽啞然失笑：“就算你綁架我，也沒什麼好處啊。”

不。

林語禾卻在内心默默回答道——綁架你，就可以救你一命。

可她沒把這句話說出來，不是擔心吓到曉陽，而是因為她改變了計劃。

就在剛剛等待曉陽的那段時間裡，她收到了舒任來自十年後的留言，他沒有像她想象中那麼大動肝火，更沒有像之前那次争執一樣，反複向她強調安全問題。

他似乎已經意識到，無論是什麼都不可能阻攔她的決心，所以幹脆跳過了這些步驟……他提起了林語禾快要忘記的那場實驗。

【你還記得當時我們做的那個彩票實驗嗎？】

林語禾當然還記得，是那個實驗她才意識到自己和舒任之間有着一段無可企及的距離，陷入了好一段時間的消沉情緒。

【當時我告訴你，這場實驗也許并沒有失敗，卻沒有告訴你答案，這個答案我已經找到了，那就是目的性。】

【目的性？】

【那場彩票實驗的目的是什麼？】

【測試我們是不是在同一條時間線上？】

【沒錯，在測試之前，你和我心裡都明白，這場實驗不是一場單純的實驗，我們是為了一個“确定的結果”才去做這件事。】

【确定的結果，就是彩票号碼。】

【對，所以這個測試最終觸發了觀察者效應，彩票實驗的結果出現了偏差。】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回答正确。】

當一隻貓意識到有人在看它，它或許就會選擇來親近人類，如果沒有人類的目光，或許它一輩子都不會做出這個行為。

當林語禾收到來自2020年的“正确彩票号碼”，她選擇投注的一刹那，“正确的号碼”就會發生偏移，最終失之交臂。

【你的意思是，綁架曉陽這件事……最後會和彩票實驗一樣？】

【不能否認有這個可能。】

林語禾明白，舒任是想用這個例子來提醒她不能沖動。

那對彩票實驗林語禾來說，她隻是失去了一次中大獎的好運，仍然收獲了三千塊錢的“天降橫财”。

可曉陽呢，如果她的綁架計劃最終會因為觀察者效應而偏移，會發生什麼……事情會不會變得更嚴重？

光是想想，林語禾就不寒而栗，可要她放棄這個計劃，她也已經想不出更好、更萬無一失的辦法了。

她要怎麼辦？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舒任新發來的留言。

【想要改變命運，那就要騙過觀察者的眼睛。】

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線，将十年前後兩個人的思緒同步到了一起。

無數線索和細節在她腦海裡飄散而過，萬千謎團中，她抓住了那一縷靈光。

誰改變過命運？唯一答案，就是她。

六中的那次禮堂崩塌事故，她曾經改變過所有遇難者的命運，包括她自己。

【我好像知道要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