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說:“季兄,方才我來時聽說你為了這畫同唐侍郎的公子打了一架。畫雖值錢,但也不要為此傷了和氣啊。”
季棠歎了口氣,将畫卷好,“你也聽說了啊,這下丢人丢大了,我老爹到時候回家又要數落我一頓。”
杜文煥:“聽唐公子說,季兄是想認得這畫中人,所以才将此畫賣給他的。”
程希夷默默瞄了他一眼,什麼聽唐公子說,壓根連那個唐承的面都沒碰上,隻是瞎說罷了,杜大人也學會騙人了啊。
“這他也跟你說了?”季棠咬牙切齒,“他騙了我,将這畫拿走之後便稱不知了。”
“可要我說,唐公子也不盡是在騙你。”
“哦?文煥何出此言?”
杜文煥輕笑一聲,看向他懷中那幅畫:“若是别人向你讨要這畫,想的無非是多花些錢,又或者是用别的更珍貴的寶物來換。這畫上的紙已經舊了,畫中的人又不似凡人,有幾個人會說自己認得這畫中人。更遑論說帶季兄去見那人呢?謊言隻有半真半假才最可信。”
季棠也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唐承他沒說謊?那他怎麼不帶我去見,還要為此同我打一架。”
“這畫中人若活到現在也已經是美人遲暮,季兄莫非想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
“這...”季棠猶豫了,他要是見到已經年老色衰的畫中美人,幻想立刻就會破滅了,“我确實不想。”
杜文煥将季棠的反應收入眼底,小魚慢慢上鈎了,“唐公子說不定也是考慮到這一層,才并未帶季兄去的。”
“可就算畫中人遲暮,她還會有後人。”季棠仍然不死心,“即使見不到這位美人,她說不定會有女兒能讓我一窺她年輕時的面容。”
杜文煥卻意味深長地說:“難道季兄沒看出來,這畫中人與唐公子有幾分相似嗎?”
季棠:“!”
程希夷:“?”
季棠的手捏緊了畫卷,“這麼說,好像确實是這樣。”
“難道...”季棠想到一個可能,“唐承同她有什麼血緣關系?”
“可季兄從家裡帶出來的畫怎麼會和唐公子有什麼血緣關系呢?似乎又有些不對,想必是我想錯了。”杜文煥微微蹙眉,做出想不大通的模樣。
這倒是讓季棠着急了:“文煥你一向聰穎,怎麼會想錯呢,我也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可這畫是從我兄長房中找出的,我爹就算知道是誰也不會說,何況這又跟我兄長有關。我爹除了教訓我的時候會提,其他時候從不提起兄長。”
“季伯父白發人送黑發人,對此痛心,可以理解。”杜文煥本跟季庭春也無甚交集,為了扯近關系,換了個稱呼,“不過季小将軍是為國盡忠而戰死的,也算是全了将士馬革裹屍的夙願,這麼多年季伯父也該放下了。”
對這位季小将軍,杜文煥其實并不了解,隻是之前在季棠的詩酒會上聽他提過幾句。
季庭春有個從小骁勇好戰的長子,雖然家中有意讓他考科舉做個文官,但他說男兒志在報國,與天末國的連年戰争不斷,百姓深受其苦,單憑文官一支毛筆難以安定天下,不如做個武官,去邊境平定戰亂,好讓百姓安居樂業。
卻在十多年前戰死在邊境,連全屍也沒有尋到。
為此,皇帝特意給了季庭春一個恩典,讓他的子孫可以蔭官,不必靠科舉才能做官,因此季棠才這麼肆無忌憚地做一個浪蕩公子哥,反正隻要自家老爹上書請求,皇帝必定給他一個官當。
從前季庭春還有讓他考科舉不靠恩典的想法,如今也都快放棄了。
“他怎麼可能放得下,畢竟我是個不争氣的,每次斥責我說不定實在想活着的怎麼不是大哥。”季棠自嘲地笑了,等反應過來,又頗為歉意地說,“哎,瞧我怎麼跟你來抱怨了,還是畫的來源更重要些。這畫可能是我大哥的,之前應該一直放在大哥房裡。不過我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來的。”
杜文煥指着畫問:“令兄可有什麼紅顔知己麼?以這畫的技法來看,畫師并不算娴熟,甚至有幾筆可以說是草率,但勝在神态夠真實,非親眼見難以畫出。想必是看着那人才能畫得如此栩栩如生。”
季棠将畫展開來一看,的确如他所言,“這...可是據我所知,兄長是個正派的人,家中記得他的老仆人都盛贊他的品格,身邊也沒什麼莺莺燕燕。”
“嘶...”季棠略微思索了一會,突然想到一件事,“但我記得家中的老管家提過這麼一件事,說兄長曾經有個心上人,卻在他率軍平定南方騷動時嫁給了别人。後來兄長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他留在邊境的時間愈發長,再後來便是戰死沙場。為此,老管家深深痛恨那個負心的女子,而且我老爹那麼古闆一個人,居然在留戀花叢這事上從不斥責我,隻别擺上台面。”
杜文煥若有所思:“這女子是誰?”
“我不知道,”季棠搖了搖頭,“隻聽說她與兄長是青梅竹馬,不過這麼多年,誰知道他當年的青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