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喜對弈,可鬼使神差地,她執起一黑子,落在棋盤之上。
“你果然來了。”在那枚暖玉棋子落在棋盤上撞出聲響的那一刻,從她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如自亘古來的一陣寒風,讓她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她回頭一看,披着狐裘的程玉和站在她身後,眼睛上仍蒙着一塊白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
“當然,如您所料。”程希夷不懼不避,慢慢走過來,自然地扶着她的手,“既然您的丫鬟不在,我扶您坐着罷。”
程玉和聽出她的聲音十分平靜,仿佛半個月前在這張牙舞爪,不願被他人支配命運的程希夷消失不見。
良久,程玉和感歎一聲:“不過短短半月,你長大了。成長得如此之快,你倒是真讓我驚訝。”
程希夷低低淺笑一聲,可這笑聲中蘊藏着無限悲涼,“也許罷,人的壽命正常來算八十歲,從不懂事到懂事最多也不過二三十年,若壽命縮短到半年,短短半月就成長,也算正常。”
“你果然知道了那個預言。”程玉和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你回來,是要問我什麼?”
“那個預言是真的嗎?'有一人生于有德之國,降生時有景星卿雲之兆,鬼魂避讓,神明同行。若此國君主喪失德行有違天意,則遲早喪于她之手。她會在另一國助其君主一統兩國,結束戰争,庇護四方。而這個時間,就是五十年後的冬末',也就是今年冬末。”程希夷扶她在棋盤旁坐下後,自己也就順勢坐在她對面。
“是。”程玉和點點頭。
“我真的就是那個人,你們是怎麼知道的?”程希夷的眼神如一把利劍,不解、怨恨、懷疑,直直看向對面那個清冷的女子。
透過眼前覆蓋的那層白布,程玉和似乎也能感知到面前的人銳利的眼神,但她依舊平和安定地坐在那,就像再鋒利的劍也劈不斷至柔的水流。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微微擡頭,眼睛對着眼前,卻不是在看任何一人,“因為你是從仙山帶回來的種子。”
“種子?這是什麼意思?”程希夷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她本以為這是他們蔔算出的結果,可這‘種子’又是什麼?把人比作種子,未免太古怪了一點。
程玉和卻輕笑一聲,并不回答,“你不是不喜歡聽故事嗎,不怕我蒙你,真的要聽?”
“事到如今,你還要問我聽不聽?”程希夷氣極反笑,她白了程玉和一眼,即使面前的人壓根看不到,“快說罷,我回來可不是聽你打啞謎的。”
程玉和也不再吊着她胃口,往事慢慢在她的話語中露出昔日的容顔:“在五十年前,有一群人從天末國出發,他們的目的就是去仙山取來長生不老的寶卷,以回來後造福百姓,讓百姓再也沒有生老病死之苦。”
這些,程希夷都知道,于是她沒有插話,繼續聽下去。
“他們曆經千辛萬苦,過了保護仙山的風浪暗礁。可上了仙山,找到寶卷之後,他們起了分歧。
原本大祭司交代他們,隻取長生不老的寶卷,可那剩下兩張寶卷亦是不可多得的寶貝。有些人認為他們經曆了如此多的考驗,若就隻拿一卷回去實在對不起這一路付出的辛苦。
而有些人則認為人不可貪心,若貪多,說不定連剩下那本該得到的一卷都會失去。
就在這時,大祭司的大弟子說,盡管師命難違,但他們找寶卷就是為了造福百姓,創造一個更好的國度,有了更強的力量才能實現這個目标。
礙于他是衆人實力最強的,又是大弟子,剩下的人也隻好同意。但他們要将全部寶卷帶離時,島上卻刮起一陣風,這陣風迷亂了他們的視野和心智,讓他們陷入幻境中。
最後隻有一半的人掙脫了幻境,而大弟子和小師妹在破解幻境時意外得到了一個無法打開的奇怪盒子。
等他們離開仙山回到天末國,大祭司雖知道他們不聽勸告将全部寶卷帶回,但也無可奈何。
按照寶卷上的記載,大弟子開始收集材料,夜以繼日地煉丹,但練出來的藥并沒有用。
某次他煉藥再一次失敗,打翻了丹藥房的所有材料,破碎的瓷器劃傷了他的手,鮮血滴在了那個從仙山帶回來的盒子上。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盒子緩緩打開,裡面是一顆藥,一枚龜甲,還有一顆褐色的種子。
在盒子内側,刻着這枚丹藥就是長生不老藥,而龜甲可蔔算一次未知之事,隻有那顆種子沒有任何記載。
大弟子将所有對農作物有了解的人找來,并翻閱能找到的所有典籍,才知道這是一味普通藥草的種子,并無特别之處。
後來,那塊龜甲蔔算出那個預言。至于那枚種子,被大弟子傳給了他的徒弟,楚氏一族的一個醫女。
再後來,這枚種子被這個醫女用在京城一位侍郎的夫人身上,讓她順利生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兒,取名‘陸卿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