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有幸見過一面,”一個胖胖的,身上還有散不盡的油煙味,看着有些年紀的人道,“幾年前陸府宴請賓客,我去陸府送菜,路過庭院看了一眼,她一個人在庭院賞花,的确是個百裡挑一的美人!”
“你怎麼知道那是陸小姐,”一個身穿綢子衣服的男人不客氣地笑道,“我也去過那場宴會,去的還有尚書、府尹、侍郎家的小姐,你怎麼知道自己看到是哪一個?”
那個中年男人臉色氣得通紅:“我,我就是知道!”
綢子衣服的人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說書先生見場面快要控制不住,急忙制止道:“兩位别吵啊,這宜妃娘娘自然是個絕色美人,但我們普通人怎麼能瞻仰宜妃娘娘鳳顔?隻有陛下這樣雄偉的真命天子才能得此美人。宜妃娘娘被我們這些普通人看見就沾了俗氣,沒看見才是正常的,才成全了與陛下這段緣分啊!”
那兩人聽了,都點點頭,氣也都消了,又和顔悅色地坐下聽。
“宜妃娘娘閨名陸浮夢,家中獨女,生得袅袅婷婷,貌美無雙。陛下雄才偉略,創此盛世。二人自是絕配,隻可惜兩人未在年少時遇見,應了那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幸好陛下正值壯年,雖與宜妃娘娘結不成年少夫妻,但也可共白頭之約。”
杜文煥覺得有些無趣,正想離開,不想正在聽的人中有個年輕書生發現了他。
“杜少卿!”年輕書生興奮地跑過來,正是陸甲。
“嗯?”杜文煥見有些人聽到聲音望了過來,有些無奈,冷眼看着陸甲,後者頓時領會,趕快收住聲音。
“杜少卿,您怎麼在這?”陸甲道,“難道您也喜歡聽這些故事?”
“還好。”杜文煥敷衍着,遇到熟人的幾率也太高了。
陸甲顯然意會錯了意思,拉着杜文煥說:“那不如坐下一塊聽吧,這兒的碧螺春不錯的,您嘗嘗?”
“不了……”杜文煥正想拒絕,陸甲已經熱情地讓小二沏上了茶。
杜文煥不善應付别人單純的好意,隻好勉強坐下來,想喝兩口就告辭離開。
說書先生還在侃侃而談:“陛下要選秀女之事一傳開,官家老爺們就紛紛請畫師為自家未出閣的小姐繪像,再托宮裡的人打點,好讓陛下第一時間看到。畫師繪制出的美人圖那叫一個美啊,争奇鬥豔。可誰知陛下一個也不感興趣,正要讓宮人把那些都拿走,誰知突然掉出來一幅畫,攤開的畫卷上一美人瞬間打動了陛下。這美人就是宜妃娘娘陸浮夢。要說這幅畫呢,也有些門道。畫師在為陸小姐畫像時,正巧陸小姐身體不适,微微蹙眉,畫師便把這‘西子捧心’之态繪入畫中。而陛下正是被這神态打動,因為酷似他從前愛慕之人……”
杜文煥眼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實在待不下去了,放下茶錢,對旁邊的陸甲說:“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陸甲聞言站起身來,笑道:“正好我也聽得差不多了。”
兩人一塊離開茶樓,杜文煥才覺得耳朵邊終于清淨了一點,正要開口告辭,忽然想起出門還有件事要辦,便問:“陸寺丞,你知道書銘軒怎麼走嗎?”
陸甲道:“沿着這條街直走,看見一魚燈籠,過三個商鋪就到了。”
杜文煥點點頭:“多謝。”就要擡腳離開。
“等等。”
杜文煥轉頭,陸甲跟上來:“正好我也有書要去那買,就與杜少卿結個伴吧。”
“……”我可以拒絕嗎?杜文煥覺得兩人同行沒有話說實在尴尬。
陸甲倒是沒覺得有什麼,自然地開了話題:“剛才那個說書先生所講的事,杜少卿覺得有幾分是真的?”
“隻是市井傳聞而已,肯定有杜撰的成分,沒必要糾結幾分真幾分假,”杜文煥道,“況且我也未曾見過宜妃娘娘,不知道哪些是真的。”
“我倒是見過。”陸甲道。
杜文煥反應過來:“我記得,你也是姓陸?宜妃娘娘是你什麼人?”
“勉強算是堂妹吧,”陸甲笑了笑,“其實我家隻是旁支而已,隻是姓氏一樣,早年我爹娘厚着臉皮攀了個親戚,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娃娃。”
“我都不知道你們還有這層淵源。”
“都很多年啦,”陸甲道,“真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啊。”
杜文煥不太想聽他感歎,加快了腳步,找到那個魚形燈籠,沒多久就到了書銘軒。
還未進門便看見匾額上用金粉行書寫着“書銘軒”三個大字,門外有一對聯,上聯為“錦繡成文原非我有”,下聯是“琳琅滿架惟待人求”。
進了門,就像踏入書海,各種書籍分門别類堆放着。
杜文煥随手拿起一本放在近門口處最顯眼的,翻了幾頁,是些有趣的奇聞異事,看得人啧啧稱奇,也不知作者何處想來。
有時候自己到達不了的地方,書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