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白楹不自然地摸了摸臉頰,輕咳一聲。
碧洵忽然清明幾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可以對任何人說,但如果是對眼前兩位這麼說的話,似乎有怪罪的嫌疑。
他忙站起身,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是在怪罪兩位……我,我隻是……”
這位一向溫潤的碧家公子,嘴角浮現落寞的苦笑:“……都是我……一廂情願地管得太多。”
饒是見多識廣的宮甯晚,都開始覺得如坐針氈了。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開口問的。
白楹也是微微張靠嘴,而後又閉上。
兩人坐着,一人站着,沉默了半炷香。
碧洵忽然動了,他默默地轉身從櫃中拿出幾包藥:“……宮長老,你徒弟在修養兩日就可以回師廆山了,這是他之後要服用的藥……”
宮甯晚忙笑着接過。
*
祝戚雲聽師父說與他交換的那位修士還在碧洵大夫的院子中,忙動身準備去見一見、答謝一番。
但當他看見眼前玄衣少年的時候,祝戚雲有些疑惑——
這名劍修的模樣,竟與自己看着差不多大。
大部分修煉之人,到了一定修為之後,都可以維持最為年壯氣盛的青年模樣,直至最後壽命将盡。
而祝戚雲眼前的劍修,也是與他一樣,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這說明這個劍修,應當修煉時間與自己差不多……否則,應該是更為年長一些的青年模樣。
懷着一肚子疑問,祝戚雲還是端端正正行了個禮:“晏……晏前輩,之前你與我互換到黎銅川,多謝。”
晏缙垂着眸,靠在木廊的柱子上,低聲應道:“無需多謝。”
眼前劍修的樣子過于年輕,神色又實在是太過冷淡,祝戚雲除了之前的那一句話外,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話。
他一轉頭,就看白楹在向碧洵大夫辭别——
白小姐準備離開碧家了。
“戚雲。”宮甯晚自屋内走出,朝着徒弟招了招手。等祝戚雲走近之後,她靠近徒弟低聲說道:“白小姐就要離開碧家了,你不去說些什麼嗎?”
“說什麼……?”祝戚雲臉頰微微泛紅,看着師父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似懂非懂地走向院中。
……
晏缙站在院子廊中,靠着木柱,側頭看着院子中——
院子中央,白楹與另外一位扭扭捏捏的年輕男修說話。
宮甯晚站在幾步之外的地方,看着下方不遠處的徒弟,歎了口氣:“要答謝就大大方方,這麼一副小媳婦的樣子面對自己的未婚妻,實在是……”
要不就扭扭捏捏,要不就粗聲粗氣,她還從未見過祝戚雲能進退自如地與白楹說話。
站在一旁的晏缙指尖微微蜷縮,低聲重複一聲:“……未婚妻?”
宮甯晚捂嘴一笑,輕聲說道:“白楹小姐與我徒弟已經定下婚約。”
她心中嘀咕,好讓旁邊這位劍修知道,他有神女凝之,白楹自然也是有新緣分的……
雖然這個婚約也馬上就要不作數了——隻待白楹使用過師廆山門派法寶之後,她與白楹之間的交易就徹底完成,自然也不需要這樁假婚約當做障眼法。
宮甯晚摸着手上的玉镯,卻在思考何時解除婚約,不知再去白家之時,白家那幾位修為深厚的長老臉色該有多難看,會不會生氣地将她與戚雲轟出白家。
實在是麻煩,還不如等白楹找到心儀郎君,等白楹去和白家人說明婚約解除……
宮甯晚想得入神,卻沒注意到身旁幾步之遠的晏缙雙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下方兩人——
院子中,白楹朝着身旁的祝戚雲微微一笑,而年輕修士紅着耳尖後退一步。
原來白楹和宮甯晚進入黎銅川,都是為了救這位年輕修士……
晏缙收回目光,垂下的墨色眼眸中似乎藏着未曾洩露的心緒。
百年漫長,世事變幻……但對于被困在孽火獄中的他而言,百年卻是瞬息即逝,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