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花閣時,淩昭那一劍勢如破竹,她腕上的傷勢深可見骨,這隻手差點沒能保住,休養了這些時日也不見好轉。
崔蓮心痛苦地掙紮,卻無力掙開唐珂,鮮血沿着她雪白的小臂蜿蜒而下,唐珂目光陰鸷:“讓你受傷的人,我們必須讓他付出代價,對不對?”
他眼珠一轉,定在她的臉上:“我知恩圖報,你也幫人幫到底,咱們各取所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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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禾對着淩昭發呆的第三天。她承認眼前這張臉十分具有觀賞性,可一連看了三天,不免乏味,多數時候她都在放空自己,這樣時間會過得快一些。
所以在淩昭睜開眼的那一刻,她還直愣愣地盯着他,她自己不曾發覺,這個眼神很容易叫人誤解。
淩昭不太确定地站起來,他一動,宣禾的放飛的思緒才收回來,目光左右閃躲,不知在看哪裡。
最後打破甯靜的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而是隔壁屋女子的一聲驚呼。這小客店沒有隔音可言,雙方隔着一面牆,一舉一動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女子的聲音從受驚到纏綿,間或加入幾聲不屬于她的粗重的呼吸以及污言穢語……
話說了一半,突然被打斷,耳邊很突兀地靜下來。宣禾擡眼才知道是淩昭施法隔絕了聲音。他的表情不太自然,有一種想假裝無事發生,卻又掌控不住眼前的尴尬局面的笨拙感,于是他拿起水壺倒了杯水,一口接一口地喝。
而宣禾則鎮定得多,因為這鬼動靜她已經連續聽了三天!吵得她心煩。淩昭的反應讓她忽然想要找點樂子,她走到他身邊,一臉擔心道:“那邊好像有人在打架,你不去阻止他們嗎?”
淩昭險些被嗆到,他擱下杯子,僵硬地說了句:“不用。”
“可是他們打了三天了,那女子好像不是對手,咱們見死不救真的好嗎?我聽她一直在喊……”
淩昭連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口中蹦出什麼虎狼之詞,更難以想象整整三日她都聽去了什麼。
他扭開頭加重語氣:“好了,不要多管閑事。”
宣禾看着他泛紅的耳根,差點沒笑出聲,再說下去怕要把他惹惱了,她就此收手,推開他的手道:“沒想到你這麼無情。”
淩昭不予否認,拉起她徑直離開。
推門出去後,她還回頭朝隔壁看了眼,屋裡可謂燈火通明,淩昭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她才安安分分跟他下樓。
此時正值深夜,萬籁俱寂,華陽郡雖沒設宵禁,夜裡卻連打更的也看不到,大街上莫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
此刻更深露重,宣禾打了個噴嚏,身上立即被多罩了件外衣,她低頭攏了攏,意外發現淩昭格外偏愛黑色,總是一襲黑衣,任何時候都不出風頭。可人隻要能力過于出衆,想不想出風頭就由不得他了,哪怕是學會了隐身術,也總有人會想方設法去尋他。
從前的她何嘗不是這樣。因為讨厭他,所以格外在意他,一旦有什麼大場合需要她出面,她總會不自覺地在其間尋找他的身影,然後撞上他冷漠的眼神,再甩個臉色給他看……如今一想,簡直幼稚得可怕。
宣禾暗暗批判着從前的自己,月色下,她落在淩昭半步之後,亦步亦趨,沒注意到一根細小的銀線沿着地面向她爬來,無聲地一圈一圈纏繞在她的腳踝上。
當她發覺腳踝處發緊時,已經被猛然拽倒,下巴磕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一股大力向後拖去,所幸淩昭反應快,立即回身斬斷了那根銀線。
黑暗中動手之人沒能一擊得手,也沒有現身,悄然隐去了。
淩昭快步上前扶起她,隻見她捂着下巴,痛得眼含熱淚……他給她擦着眼淚,看向她身後的暗處,蹙起了眉。
宣禾沒想哭,這點皮外傷不足為道,可這具身體太不争氣,止不住的眼淚純粹是生理反應,淩昭亂了心神,替她擦個不停。
她擺擺手,一時說不出話,挨過這一陣痛楚才緩過氣來,自己将淚水擦幹淨,拿開捂着嘴的手一看,滿手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