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骁從鳳瑤台趕來,剛至宮門前,就見一大群侍衛穿甲持劍,冒雨匆匆奔過積滿水的宮道,幾個小太監臉煞白,一路振臂高呼“抓刺客”。
他扭過頭,透過缥缈的雨幕,看見長路盡處一名白襦紅裙的女子抱着渾身濕透的女孩站在大雨中,正被幾個侍衛盤問。
“姐……姐姐!”顧骁臉色大變,丢了傘惶急奔上前去,見了女子懷裡貓兒一般窩着的顧西瑗,心裡一塊石頭才放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侍衛問話被打斷,扭頭瞧他長袍矜貴,又喚顧西瑗長姐,似是将軍府的三少爺,便恭敬行了一禮,神色嚴肅道:“有刺客闖入宮中,險些傷及大小姐,多虧那位送行的老太監護着,顧公子府上婢女又發現及時,幸而有驚無險。”
“刺客?”顧骁皺眉,瞥了一眼不遠處,宮人正用白布蓋住屍體,準備擡走,“抓住了麼?”
幾名侍衛搖頭:“三位目擊者,老太監死了,大小姐暈厥,唯有您府上這位婢女親眼所見,我們正按照她的描述搜宮,想來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顧骁擡眼看向殷明垠,墨發紅裙的女子一身濕透,懷裡抱着顧西瑗,長發、裙袍皆沾上她身上的血迹,二人通身狼藉,像兩隻髒亂得如出一轍的流浪貓窩在一起取暖。
“宮中怎會有刺客?”顧骁心中存疑,“你看清了麼,是什麼人?”
殷明垠睫毛一顫,剔透的淚珠便滾過那顆淚痣,滑下來,哭得漂亮凄清:“回少爺的話,大小姐久久未回,婢奉您的命令尋至此處,正見那賊人與老太監搏鬥,還掐傷了大小姐的脖子,險些要了她的性命。”
“那人一見到婢,便匆匆翻牆逃離,婢瞧他一身黑衣,戴着面具看不清臉,但身形看着是個年輕男子,想來……”
殷明垠垂淚啜泣:“想來應是……那位通緝令上的反賊六皇子,膽大包天混入宮中,又想對太子殿下出手!”
顧骁:???
顧骁:“……”
您做長姐的婢女實在屈才,該去南曲班子才是。
侍衛道:“事關重大,三少爺安心,我們定會速速抓住賊人,護太子殿下周全,還大小姐公道!”
顧骁:“……”抓得住才有鬼了。
馬車駛出宮門,踏上回府的路。
一路車外雨小了一些,潮濕的水汽灌滿車廂,風鼓起車簾,發出呼呼的輕響。
馬車内,顧骁和殷明垠對坐,三人皆是濕透,一個比一個狼狽。
水珠順着漆黑順直的墨發滑落,殷明垠垂下眼睫,白皙指尖撥弄過顧西瑗臉頰邊的濕發,細緻地梳理到她耳後。
顧西瑗躺在他腿上,蜷身冷得哆嗦,不斷往他懷裡鑽,牢牢抱住少年濡濕的腰身,還在往上攀,嘴裡哼哼唧唧:“阿薯,我冷。”
顧骁一雙眼瞪圓,伸手想把她扒拉出來,顧西瑗一身牛勁,像蝸牛拱進自己的殼裡,毫無淑女的樣子,理直氣壯賴在少年懷裡不肯撒手。
而殷明垠,完全沒有反抗她的意思。
腰被箍住,兩人身上都濕透,隔了層布料肌膚緊緊貼在一起,發絲糾纏。
他隻掙動了下,腰被擠壓得緊緊的,便繳械投降,任由自己被顧西瑗熊抱住,第一次發現她力氣這樣大,勒得他快喘不過氣。
對上顧骁匪夷所思的目光,少年擡起一雙無辜的黑眸,鴉羽烏青,流麗清亮,滿眼寫着“是她非要抱我”的束手無策。
顧骁還從中瞧出幾分狡黠與得意,也不知一身狼狽的,有什麼好炫耀。
“……”
“顧西瑗。”他從牙縫裡盡量平緩地擠出字句,“你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