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灑下銀白色的光芒,大地之上像是籠罩着一層輕紗。
幸好沉珂及時穩住了身形,才不至于又摔一跤。她應當是走累了,慢慢的,腳步也變慢了起來。
身後的那道黑影就這麼默默跟在她的身後,想看她究竟在這夜晚想要走到哪裡去。
清涼晚風送來熟悉的檀香味,沉珂下意識回頭,卻沒見到那人的身影甯嘉澤輕微一閃,動作迅速地躲在了身旁粗壯的大樹枝幹後頭。
沉珂猛地吸了吸鼻子,突然就很想哭。
她很想他,發了瘋一般的想,恨不得他立馬出現在她眼前就好。
事到如今,等到了失去之後,沉珂終于後知後覺明白了自己對甯嘉澤的感情。她好像早就喜歡上了他,乃至一想到失去他就忍不住淚流滿面。
沉珂背對着甯嘉澤,肩膀不停地顫抖,弱小的背影在夜色中孤獨又寂寞,如同雨中的花朵,在風中搖曳,低低的抽泣聲仿佛在訴說無盡的悲傷。
甯嘉澤吸了口涼氣,心又是那般熟悉的痛起來。嫁過來之後,她怎麼哭過這麼多次,他心裡湧起一股無名的心疼來。
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呢?是沉瑾欺負她了嗎?
然後此刻他卻不能出現出現在她跟前,也不能為她做主,他是秘密回京,甚至用了身亡的理由,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還活着。
沉珂穿得單薄,肌膚也戰栗起來,把沉珂從恍惚的思緒當中喚醒過來,是她的錯覺,甯嘉澤不會再回來了。
沉珂伸手觸摸空氣,仿佛是在觸碰他的臉頰。像是一場大夢幻境,甯嘉澤不在她的眼前,她的心裡空蕩蕩的好似被剜掉了一塊肉。
偌大的山上,普陀寺高高矗立在山頂上,天空隐約有點點繁星點亮夜空,陪伴在彎彎的月亮身旁使得它不那麼孤寂。
在甯嘉澤的眼中,天地之間,好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甯嘉澤知道沉珂的舉步維艱,但是有些事情他尚且無法告知她,他隻能等一個時機,明日他會進宮面聖。
山谷空靈,風聲回蕩。
甯嘉澤對着那抹小小的背影,又重複了一遍那句話:“你等我回來。”
晨曦初露,一輪紅日從山的那頭緩緩升起,光芒灑在大地上,将天邊染成了金黃色,山頂的霧氣漸漸散去,普陀寺的大門顯露出來,伴随着一聲清脆的撞鐘聲,寺門緩緩開啟。
傳說中的高人說是雲遊四海去了,因此沉珂并未如願見到他的真面目。寺廟匍匐着香火氣息,甯嘉澤還是跟在後面了陪着沉珂到了這裡,隻是他素來不相信這些,也怕擾了佛門清淨隻在外面等候。
沉珂跪拜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許下心願,把上山時候念了無數遍的句子又鄭重地重複一遍。
“甯嘉澤,來世一定要平安康健。”
香煙袅袅中,沉珂提裙跨上出門的台階,恍惚中好似看到甯嘉澤沖她粲然一笑。
在寺廟裡用過清粥之後,甯嘉澤陪着沉珂在山上走了一會兒,暮晨很快領着人趕到,催促甯嘉澤離開準備入宮。
一旁的大樹枝繁葉茂,上面挂着許多紅色的布條,沉珂站在樹下凝望,突然想起出寺時一個小僧侶遞給她的許願條。
在甯嘉澤走後,沉珂挂上了自己那根許願條。
下山的路比來時容易,夜晚感覺走不到盡頭的道路白日裡省了不少時間。暮晨暗地裡護送着沉珂回到侯府就集結了府裡的所有暗衛離開了,動作迅速得好像從來沒有回來過。
甯氏身邊伺候的齊嬷嬷乍一見到沉珂的面,就把人帶到了甯氏面前。
沉珂知曉她昨晚鬧得這麼大的一番動靜,怕是難逃一番責問,可當她被罰跪在祠堂時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及甯氏滔天的怒氣。
半刻之前的沐光堂内,甯氏隻差指着沉珂的鼻子訓斥:“嘉澤那麼柔弱的身子,你把他克死了還不夠,還要拉着整座侯府一起陪葬嗎?”
沉珂垂頭默默聆聽,把一切照單全收,甯氏發作到後面已近詞窮,擺了擺手痛苦道:“他雖不是我親生,我心裡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都要重要,如今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去甯家的列祖列宗面前悔過吧。”
劉嬷嬷沒了以往的好顔色,甚至嚴厲得不許沉珂的貼身丫鬟一道過來。
說是不是處罰,祠堂内沉珂還是被逼着跪在冰冷的地上,甚至一個簡單的墊子都沒有。她感覺屋内和外面判若是兩個世界,她默默揉了揉膝蓋,彎曲舒緩了下麻木的四肢,感覺難受得很。
她對比起甯氏在外人面前的言行以及對她的态度,突然回想起在向嬷嬷那日同她說的那番話,說心疼她受了委屈。
這些話她從未對别人說起過,難不成甯嘉澤也知道,而且這麼些日子一直護着她,所以甯氏才安分了這麼些日子?
看似甯氏比起安氏要溫和許多,實則她的這位婆母并不是位好相與的,甯氏眼中的狠厲讓沉珂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心驚膽跳。甯氏的手段比起安氏毫不遜色。她就像是一隻笑面虎,觸犯到了她就會被吃掉。
不知是跪了多久,隻看到太陽的光影在屋間慢慢挪動,不知不覺間漸漸的天色黑了起來。
祠堂裡面沒有點燈,伸手不見五指,外面倒是一直都很安靜,沉珂知曉甯氏怕是将過來的人都隔絕在了外面。
想着她還有事要打聽,她挪着發軟的腳步移到門前,可門卻推不開,像是從外頭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