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這間屋子很大,比碎月閣的大了一倍不止。
雕梁畫棟,氣勢恢宏,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香味,絲絲縷縷萦繞在鼻尖,沉珂不讨厭這個味道但是并不妨礙她不想擡頭。
她不想對上這股藥香的主人的那雙冰冷的瞳孔。就好像她是外來的不速之客,此刻正等着他的審判一樣。
兩人隻有幾步的距離,她的小心思無處遁形。
甯嘉澤眼睜睜看着她的頭及其緩慢地轉過來,她微微擡眸,那雙眼睛澄澈又明亮,眼底有波光流動,秀美輕蹙的瞬間眼眸好似一汪被吹皺的湖水。
甯嘉澤沒心思再同她耗下去,把自己的疑問直接問出來:“你身上用的是什麼熏香?”
每次和她靠近,都能聞到那股若有似無的香味。
熏香?沉珂看向他的眼睛。她的鼻翼翕動,努力嗅着空氣中的氣息,神情專注又認真。她不喜歡香料刻意的香味,何況空氣中哪來的什麼熏香的味道?不都是中藥那股淡淡的苦澀嗎?
“殿下,您是不是搞錯了?我從不用那些。”她的語氣是慣有的輕柔,一如前兩次見面。
甯嘉澤劍眉低斂:“我不喜歡。”
四個字,言簡意赅。卻讓沉珂幾欲翻白眼,且不說這股味道到底是不是她身上的,他一句不喜歡便想怎麼樣?這唯我獨尊的性格,當真是對得住他的身份,沉珂忍住站起來同他辯論的沖動,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
哦?
甯嘉澤微微俯身,湊近她。
沉珂愣在原地,顯然沒有想到他突然的接近,在這咫尺的距離,空氣仿佛凝固,沉珂擡眸就能看到他肌膚的紋理以及随着呼吸起伏而滾動的喉結。
想起洛姨娘的囑咐,沉珂顫巍巍地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接下來事情的發生。
誰料甯嘉澤隻是拿折扇撥開她一縷發絲,鼻尖聳動了下便從她修長的脖頸處移開了目光。
他似乎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就是這味道。”
沉珂:“……”
沉珂睜開眼睛,雙手握拳,緊緊抓在身下坐着的繡着鴛鴦戲水的絲綢被面上。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如果沉珂揮一巴掌的話,大抵能夠穩穩當當地落在他的臉上。
沉珂思忖着如果她沒忍住揮上去會發生什麼事情。
“子榮,你做什麼呢?我們還等着你喝酒呢。”
幸而外面這時有人來催,沉珂心頭松了一口氣。
窗外幾個年輕男子站着張望,見屋内人久久沒有動靜,其中一位忙道:“好嫂嫂,是我們不周到了,隻是我們這幾個難得聚一面……”
他說得揶揄,帶了幾分調笑。
沉珂的臉瞬間紅透,見甯嘉澤還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挪腳,也顧不那麼多了,站起來就要推他出去。
推的力度有些大,甯嘉澤直接一個踉跄險些都沒有站穩。
他回望了她一眼,似乎是沒料到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竟有這麼大的力氣。
臨走前,他留下一句話:“不必等我,你累了便先歇着。”
甯嘉澤掩門的一瞬間,芸兒便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二小姐,姑爺這是什麼意思?今晚上不圓房了嗎?”
還能有什麼意思?沉珂撇嘴。
她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就站在這裡,他見她的第一面就恨不得給個下馬威給她,什麼莫名其妙的香味,還他不喜歡?不就是想讓她識趣躲遠點的意思。
想到這裡,沉珂轉了個圈,衣袂飄飄之間,她問芸兒:“我身上可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芸兒猛地搖頭:“小姐身上香香的,不僅有脂粉的香味,還有小姐身上的體香,混在一起很好聞。”
“是嗎?”
沉珂的目光越過窗柩飄遠,很顯然,她的這位夫君心裡沒有她,不過這樣子也很好,他既然不喜歡她,反正侯府家大業大的,到時候她便大度地為他娶幾房夫人為他延綿子嗣,她不僅能博得賢良淑惠的名聲,還不用經曆生兒育女的鬼門關。
這麼想着,沉珂嘴上浮現一抹笑。
……
侯府宴席上,沈清舟摟着甯嘉澤的肩,拿另一隻手錘了他胸口一拳:“你這人,真是見色忘義得很,我們這幾個天南海北的多久才能聚一次,你卻隻管陪你的世子妃,把我們這麼多人晾在這裡,枉我大老遠跑過來喝你的喜酒,世子妃到底有多漂亮呀,我們在屋外喊了那麼多聲你都不答應。”
沈清舟是青州知府之子,随着父親外調,也搬遷到了青州。
“哦?我竟不知青州來京都竟是這麼遠?”
甯嘉澤睨他一眼,對沈清舟這副說法頗有微詞,“倒是常聽說你為了望京樓那位花魁沒少往京都跑。”
“你……”被戳穿的沈清遠也不惱,笑嘻嘻打着馬虎眼,“你這夫人剛進門,我就打趣你一句,你就這麼維護她?可小心她恃寵而驕,以後有你好受的。”
維護?恃寵而驕?
甯嘉澤想起沉珂一貫低垂順從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