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方景抵達階梯教室後門,剛要順着縫隙推門。
“耽誤學長學姐們幾分鐘,”高一高二學生會的成員拿着記名冊進來,身後還跟着年級主任,“抽查考勤,先答到,請假的各班派代表說一聲。”
想從後門偷偷溜出去的蔣楠笙:“嗯?”
她是該走啊還是不該走?
同樣思考這個問題的,還有縮在門口觀望的段某人。現在推門進去,跟直接承認他遲到了有什麼區别。
課間總共十分鐘,喊完所有理科班選了物理的學生根本不可能,隻能祈禱學生會的人不會抽到他們班……
“八班,應到30人,何思遠。”
“到。”
……人算不如天算。
保持回頭這個姿勢停頓片刻,蔣楠笙百般糾結,冷不丁瞥見後門處,往裡看進來的那雙眼睛。
清晰幹淨。
驚奇,她嘴角上揚,又意識到笑的不是時候。
像是嘲笑。
……
段方景在門外沒進來?
答不了到,缺勤會被大公無私的主任一頓亂批。
蔣楠笙那點優秀的互幫互助精神熊熊燃燒。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卧槽,老段真不來啊?”蘇文新的名字和轉學過來排在最後的段方景挨着,五秒之内變換聲音替他答不太現實。抽查來的太突然,就算為了班級風紀分,班長也做不到通知來了的人幫這個忙。
“曹澍。”
“到。”
“蘇文新。”
“……到。”蘇文新拖了個長音做毫無意義的拖延時間。
“段方景。”
學生會喊了段方景的名字。
離得很遠,一點都不像昨天那個近在咫尺喊他的聲音。段方景認栽,不再往裡看,等待主任最後審判,大不了被叫到訓導處教育一頓——
“到!”
一聲怎麼聽怎麼别扭的“到”接在了男生最後一位。
前音先是女調,随後極速轉低,聲音短促尖銳,室内一行人再回頭便找不到來源。
“不是吧,八班那位轉學來的大佬,還有這麼陰柔的一面?”
後排幾個女生的議論聲穿過後門的縫隙進了陰柔大佬的耳朵。
段方景直接懵了,壓着嗓子清了好幾聲也無法确認。
那聲男不男女不女的“到”是從他嗓子眼裡發出來的?
他剛也沒說話啊。
連貫念出的姓名同樣卡在這一聲,端着記名冊的女生看向孫主任,眼神詢問。
段方景沒想着找是誰發出來的聲音,可再往裡看,正對位置靠邊坐的某個背部繃得筆直,後頸白皙的皮膚臊的通紅。
這麼回憶起來……抛去其餘硬拗出來的聲線,剛那一聲還挺耳熟的。
蔣楠笙非常納悶。
她明明是想模仿段方景的嗓音,怎麼就出了這殺雞似的怪音。
唐雨一聽就認出來了:“沒想到禮禮還有這種聲線。”
蘇文新百思不得其解:“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教室?”
……
年級主任往學生裡環顧,蘇文新見狀靈機一動:“主任,咱快點行不,等着上廁所呢!”
衆人笑出聲,大教室的緊張氛圍有所緩和。
主任擺擺手,給他們開了次後門,示意繼續。
“唐雨。”
“到。”
“……”
“今天第一次查,給你們面子,誰沒來我心裡清楚,”年級主任嚴肅道,“下次再來晚的,不用來教室,直接去我辦公室。”
壓抑無聲的課堂直到訓導主任離開才得以複活。
“呼,吓死我了。”蘇文新松了口氣。
何思遠轉身問:“段方景今天又請假了?”
八班都湊在一塊。
“沒有,他二十分鐘前還讓我給他占座,就是沒看見人,”蘇文新幾個門都看了一遍,看到從後門推門進來的段方景,“老段,這裡!”
段方景朝蘇文新點頭,表示自己看到,然後朝着階梯教室另一面的過道去。
聽到這個名字,蔣楠笙潛意識往後看,看到段方景向她這邊走。
?她趕緊拎着包悄咪咪溜走。
段方景卻喊住了她:“哎。”
她不叫哎,她叫。。
……還是直接裝沒聽見吧。
“蔣楠笙。”段方景這次喊了她的名字,他的聲線很好聽,但蔣楠笙此刻并不是很希望被他喊住。
蔣楠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都什麼事啊。
昨天才信誓旦旦說離人家遠點,今天就跑進了他的課堂,要她這張臉往哪擱。
蔣楠笙用包擋住臉,弱弱問:“我要是說你認錯人了,你信嗎?”
段方景愣了下,順着她的話:“啊,是嗎?”
他……信了?
段方景拿出什麼東西,語氣還挺遺憾:“那這件衣服……”
“我的。”蔣楠笙飛快盲伸手救回自己身份的“象征”。
别的都可以不提,但她的衣服一定要拿到。
段方景用了個紙袋,洗過的隊服整整齊齊疊放在裡面,仔細能嗅到檸檬的皂香。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
蔣楠笙把擋在面前的包挪低了點,想跟他道謝,可看見他那張臉就腦袋空空,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這個年紀的男生好面子,就像昨晚,段方景編輯了一通文字,删删減減,最後也隻發出去了個“能水洗嗎”。
段方景蹭了蹭鼻尖掩飾不好意思,眼神閃着裝無所謂,說話的聲音很輕:“謝謝。”
分不出是在感謝衣服,還是在感謝答到,總之在蔣楠笙眼裡都隻是能幫到的舉手之勞的小事。
她非常遵循内心地分析了他的表情。
然後,分析失敗。
得不出結論,倒顯得她像個目不轉睛的盯盯怪。
說好的保持距離呢?
“……哦。”蔣楠笙大腦清醒過來,拽着包大跨步離開這個班,期間因為走的太猛連下兩個大跨度的台階,踉跄着蹦跶兩下發揮運動員的穩定性才沒趴地上。
段方景旁觀了她整個出門的環節,意料之外被她逗笑。
“這人,冒冒失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