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窟很大程度上是臨時工、失業者、流浪漢、罪犯和欠債破産者等等無家可歸的人的聚集地。
這些形容枯槁的家夥散發着被生活磋磨出的阿摩尼亞氣味,其中有些還夾雜着煙、酒以及垃圾的濃烈味道。
人的本質似乎會因扭曲的味道而扭曲。男人自鳴得意地将更弱者劃分到扭曲的範圍,稱之為“他們”,以至于忘記了自己的扭曲,忘記了他們也是人,而單純地把他們當成了價值勝于垃圾的貨物。
男人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衆所周知,貧民窟是東京最暗黑的街區。在這裡,用官方說法被稱作“暴力團”的黑·幫集團多達幾十個,肆無忌憚地從事着各種肮髒勾當。而弱勢人群隻能忍受着hei社會的打壓,小心翼翼地過活。
這裡是惡棍的天堂。在一個月前,男人可以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這點。
直到“刺玫會”的出現。
這個組織的宗旨是貧民窟裡的人聞所未聞,哪怕聽到也會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的一個詞語——“民生”。
對此,男人嗤之以鼻。沒有什麼出淤泥而不染的東西,如果有,在它出現的時候,淤泥就會把它埋葬。
要他相信刺玫會能實現宗旨哪怕一星半點,刺玫會的會長也應該是個能一個打十個的彪形大漢,而不是一個穿洋裝的淑女。真是裝模作樣。
實際上,男人也說對了一部分。
這部分經過了貧民窟裡許多同樣對刺玫會嗤之以鼻的黑·幫集團的檢驗。
把這些對的部分揀出來——“一個打十個”、“穿洋裝”,至于“淑女”…得存下疑。當然,僅從外表上看,說“淑女”是完全沒問題的。
值得一提的還有“檢驗”造成的後果。面對找茬和惡意針對,初出茅廬的刺玫會像投入幹草的火星,以燎原之勢或吞并、或使大部分的黑·幫集團土崩瓦解,很快成為了貧民窟裡勢力範圍最大的幫派。
殘存的幾個略有實力的黑·幫集團中甚至流出了這樣的傳言——刺玫會那位勢如破竹的會長,她裙擺外層的黑色象征着貧民窟的至暗,内層的黃色象征着铄金流星般的子弓單。火光劃破黑夜,遲早有一天,這位“荊棘黃玫瑰”會讓貧民窟徹底颠覆。
但傳言隻是傳言,男人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碰上正主。
然而,此刻他确實匍匐在娜維娅腳邊,心髒如同暴露在狼群中的幼崽,戰戰兢兢。
“在刺玫會的地盤上做人口買賣…你知道後果嗎?”娜維娅沒有特意加重語氣,口吻仿佛隻是在和男人進行下午茶時的閑聊。
她手裡的洋傘傘尖輕輕戳到地面,發出了咯嗒一聲。這樣微小的動靜卻讓男人渾身一顫。
“直奔正題吧,”娜維娅單手扶住頭上寬檐禮帽的邊緣,将它調整到了更舒服的位置,“她的買家、你的交易對象是誰?”
“她”自然指的是那個被綁架的年輕女人。現在,女人身上的繩索已經被七海建人幫忙解開了。而七海建人看到娜維娅和男人間貓鼠般的交流場面,也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誤把娜維娅當成了買家。
至于真正的買家,還要從男人嘴裡吐出。
“這…我、我不知道。”男人吞吞吐吐,更加低下頭去,掩飾着自己飄忽的眼神。
“不知道嗎?”上揚的尾音帶着别有深意的活潑感。傘尖離開了地面,那是娜維娅随意地擡起了手……
“砰!”
下一秒,子弓單從傘尖噴出火花,然後撕裂廢棄倉庫裡的粘稠空氣,化作一道閃光的軌迹狠狠撞擊上男人身側的水泥地。碰撞迸出的光芒在地面炸開,宛如金色玫瑰。
“啊啊啊啊!!”近距離在身邊炸響的木倉聲讓男人尖叫起來。
瞟到傘弓單在堅硬地面留下的凹坑,男人雙手抱頭,在地上縮成一團。恐懼沖擊着他的血管,幾乎使肌肉緊繃到痙攣。
“别害怕,我不會殺了你,”娜維娅垂下傘尖,說出了狀似寬慰的話語,“死是最容易的,而我知道很多讓保密的人活着開口的訣竅。”
“我說!我說!”男人終于丢盔棄甲。
娜維娅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哼,我聽着呢。”
“那,那個人是——!”聲音在即将吐出答案的前一瞬猛地變了調。
仰頭将脖子伸長到極緻,男人的雙手死死扣住了自己的脖頸。呼吸被阻斷讓他的臉泛起紫紅色,他大張着嘴巴努力喘着氣,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嗬——嗬——的聲響。
“怎麼回事?”娜維娅剛想上前查看,男人的身體卻如吹氣球般飛速鼓脹起來。
身體體積在不斷增大,皮膚被撐到幾近半透明,使得皮膚下縱橫的血管清晰可見。然後,每一個毛孔都劇烈顫抖起來!
“嘣——!”
空氣被腥味充斥,世界成了紅色,到處是支離破碎的皮膚和無法辨認的肢體部位。
娜維娅用力甩了下最後關頭自己在身前緊急撐開的傘,手臂延伸線可達的牆面上随即新添了一道濺射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