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辦理完繁複的手續後,沐浴着那位土橘色風衣警員警惕的目光注視,秦面不改色地帶着降谷零離開了公園。
走出警察們的視線範圍之後,降谷零說什麼都不要他抱了,掙紮着從秦的懷裡跳下來之後,捧着沒發完的調查問卷,低着頭,乖乖地跟在秦的身後,像一條可可愛愛的小尾巴。
——好乖的崽。
淩厲的眼神瞬間變得溫柔如水,秦輕輕揉了一把幼崽的頭毛,見對方擡頭看向自己後,笑眯眯地問:“餓不餓?還有一會兒才到巢、咳……才到家。我這裡還有多的餅幹,來一點?”
降谷零搖了搖頭。
……行吧。
被幼崽拒絕,秦也不生氣,自己取出一袋全麥餅幹撕開,然後咔嚓咔嚓地啃了起來。
哒……
哒……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緩步穿梭在夜色中城市的陰影裡,輕快的腳步踏碎一地月光,為這片死水般的夜色平添了一抹生機。
樹影婆娑,腳步錯落。
月光流淌入懷,沁涼的溫度驅散一身暑氣,隻留滿身清爽。
咔嚓咔嚓……
夜色之中,輕微的咀嚼聲,混雜着某種類似小動物從胸腔裡擠出的愉悅“咕噜”聲,在這條昏暗的小路上輕輕響起。
秦的耳尖歡快地彈動。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将自己從異聞課會議室裡順出來的餅幹、連同花江小姐替他購買的八折面包都全部吃完了。
舔了舔嘴唇,不知為何,秦依舊感覺腹中空空。
一路沉默。
微微失焦的眸光凝望着地面,降谷零機械似的跟随着秦的腳步,整個人卻在怔怔發呆。
——今天他經曆的實在太多,生命的逝去、成年人之間複雜的恩怨情仇……這一切的一切,對于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來說,委實有些過分沉重了些。
正當他默默出神時,猝不及防地,在降谷零身側的頭頂上、忽然傳來了一陣軟綿綿的輕笑聲。
“——在想什麼?”
“……”
一怔過後,降谷零低聲道:“……沒什麼。”
秦“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最近,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嗎?”
奇怪的事……?
降谷零愣了一下,皺眉思忖片刻,搖了搖頭:“沒有。”
“是嗎。”秦若有所思。
“……為什麼會突然問我這個?”
好看的金蜜色眼眸輕輕彎了彎,秦沒有說話,隻是力道輕柔地揉了一把幼崽小太陽似的金燦燦的頭毛。
最危險的月圓之夜已經過去,那些原本因為鬼門大開、而渾渾噩噩的魑魅魍魉漸漸沒了蹤影……幼崽身邊,暫時應該很安全。
遠處房屋的剪影漸漸清晰。
秦停下腳步。
他的停步太過突然,一時不察,神遊中的降谷零一頭撞在了身前男人修長筆直的大腿上。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下一秒,降谷零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推了一下。
“到了。”
他聽見身前那個神秘的男人輕聲道。
微微擡頭,入目的,是一幢即使在深夜、也依舊亮着微弱燈光的老式獨棟小樓。
——到家了。
“晚安,小崽。别想太多,祝你今晚能做個好夢。”
男人的聲線似乎天生就這樣溫軟甜潤——這樣一副軟綿綿的嗓音出現在這個身高足有一米九的男人身上,顯得格外不協調,給人一種莫名的喜感。
降谷零擡頭看着他。
片刻之後,他忽然開口:“——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
秦眨巴眨巴眼,歪着腦袋,半開玩笑似的說:“剛才不是已經向那幾位警官介紹過了嗎?我是你的‘鄰居’哦。”
降谷零沒說話,隻是用那雙宛如極光般漂亮的紫灰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緊盯着秦。
彼此對視了一陣之後,秦頭頂那雙被[界]隐藏起來狐耳塌了下去。
他妥協般地舉起手。
“好吧好吧——你想知道些什麼?”
微仰着頭,降谷零神情認真地望着秦:“目暮警官說,你是公安。”
再次遭到幼崽的可愛暴擊,秦捂住胸口,默默忍耐住變回原形、按住幼崽狠狠舔一頓的沖動。
“對,我是。”
他說。
“不過,和他理解的公安不太一樣,我平時的工作,和那些熱衷于窺探公民隐私的公安并不相同就是了。”
聞言,降谷零愣在原地。顯然,他并沒能理解對方話裡隐含的意思。
秦摸了摸下巴:“沒聽懂?其實也沒差啦,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其實都在做着保障國家和公民安全的事情——隻不過是我的工作相對于普通公安來說,可能會稍微有些危險而已。”
“危險嗎……”
降谷零沉默了下來,面容微垂,像是在思考。
片刻過後,他倏忽擡起眼,紫灰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秦的眼睛。
“——要怎麼做呢?”
“……?”
身材矮小瘦弱的幼崽擡頭仰望着面前的俊美男人,姿态親昵又信賴。
他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男人身上與普通人截然不同的危險氣質。
擡手拉着秦的衣袖,小小的降谷零仰頭望向對方。
“——要怎麼做,才能成為像你一樣的人呢?”
啊……
迎着幼崽執拗中透出一股子狠勁的目光,秦耳尖微彈,似乎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