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仰面癱倒在樹杈之上,滿眼生無可戀,一動不動。
除了小腹還有着微微的起伏,渾身毛毛被蹭的亂糟糟的小狐狸,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大号的毛絨布偶,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死物特有的安詳感和破碎感(bushi)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這隻毛絨狐狸玩偶,正在沉痛反思自己。
——身為一隻狐妖,雖然秦自己根本不需要、也壓根就不會做飯。
但……
這并不妨礙他理解、并熟練掌握人類最基本的烹饪方式。
他一度以為,烹饪這門技能,應該算是人類刻印在DNA裡的生存必備技能,就像狐狸幼崽天生善于鑽洞攆兔子一樣。
就算沒辦法制作出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但——用已有材料捏個三明治,至少應該不在話下吧?
“咳咳、yue……”
一下沒能忍耐得住,小狐狸耳尖顫抖,再次幹嘔了一陣。
早上起得太早,之後又一直在盯梢觀察幼崽行蹤,在這期間,秦完全沒機會給自己弄點面包當早餐,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也正是因此,秦這會兒幹嘔了很久,最終卻什麼都沒能吐出來,隻能恹恹躺回樹杈上,枕着尾巴自閉了。
他現在很難理解一件事。
——在這個世界上,到底為什麼會有人将最好做、且最不容易出錯的三明治,制作出這種仿佛鼻涕蟲一般的口感啊?!!
僅僅隻咬了一小口,秦瞬間就感受到,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開始猛猛沖擊自己的味蕾群落和味覺接受極限。
有那麼一瞬間,秦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幼崽已經得知了自己身為妖怪的身份,所以故意制作出這種陰間到就連三尾都不敢嘗試第二口的味道,試圖以此來毒死自己TUT?
那種又軟又黏、夾心部分甚至還泛着詭異酸苦味道的恐怖口感……!
“咳咳咳、yue……!”
尖長挺闊的耳朵無力垂下,秦幹嘔幾下後,用淺水紅色的耳尖蓋住自己的眼睛,一頭栽倒在樹杈間。
狐狸雙目無神、氣若遊絲,看上去無比虛弱地徹底放空了自己的大腦。
難吃……
真的好難吃……
——那種詭異的口感落在口腔裡,恍惚之間,他感覺自己的舌尖都仿佛被這塊歹毒至極的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口似的。
整個味覺系統都發出了瀕臨崩潰的警報聲,秦的胃裡一陣翻攪,連帶着他看向袋子裡剩下的大半個三明治的眼神,都變得有些警惕和恐懼了起來。
……失算了,沒想到幼崽還是個料理殺手。
一口下去直接挺屍當場的狐狸,滿臉生無可戀地挂在樹梢。
——講道理,剩下的三明治,他不是太想吃了。
但,如果不吃完的話,總感覺良心有些痛……莫名有種辜負了幼崽一片好意的愧疚感。
一時間,秦心底對幼崽的疼愛和對會咬人的三明治的恐懼兩種情緒,在心底打起了擂台。
生存還是死亡……
這是一道極富哲學意味的深刻選題。
最終,經年累月養成的對幼崽的包容心,在秦的腦海裡艱難占據了上風。
一咬牙一閉眼,耷拉着耳朵的狐狸顫顫巍巍撐起身子,張嘴啃向被自己按在爪下的三明治,臉上的表情英勇且悲壯。
“……”
半小時後。
一隻白毛紅尾的狐狸安詳挺屍在樹杈中間,尾尖還卷着一枚懷表樣的終端聯絡器。
終端光幕微微閃爍,一條正在正在連接中的通話很快被人接通。
“喂?是赤田嗎……”
某隻味覺遭受重創的狐狸聲音氣若遊絲,一副虛弱得仿佛随時都會一口氣上不來、當場嗝屁的凄慘樣。
終端突然安靜了一瞬。
很強,赤田擔憂中夾雜着些微疑惑的聲音,很快就在終端那頭響了起來。
“……秦大人?您的聲音聽上去好虛弱……!您這是怎麼了?是哪裡受傷了嗎?還是說那個詛咒之種突然——”
“不是的……”
狐狸繼續氣若遊絲,聲音裡都仿佛隐隐帶了絲哽咽
“赤田,我可能、要不行了……”
在聽清這句話的瞬間,赤田眼前一黑,心跳瞬間停擺,仿佛被人一棍子重重掄到了後腦勺一樣,整個人暈暈乎乎的有些站不穩了。
勉強定了定神,他撐着桌面,竭力保持鎮定:“大人您現在在哪裡?!我這就帶人過去救您!!”
“不,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終端那頭,赤田眼圈通紅、雙目含淚,竭力克制住自己心頭的不可置信與悲憤,握着終端的手用力到青筋暴突。
他牙關緊咬。
“您說吧!我……聽着的。”
自然垂落的尾巴随風晃蕩,秦像一張狐狸毯子似的把自己挂在樹梢,氣息奄奄:“我、我可能快要不行了……”
太陽穴突突直跳,赤田一時隻感覺一股熱血在自己體内瘋狂鼓噪,直沖腦門。
“請、請您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秦大人!您一定會沒事的——!!”
秦仿若未聞。
尾巴卷着終端遞到自己的面前,秦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格外微弱:“臨死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個心願……”
竭力穩住自己抑制不住顫抖的身軀,赤田給了見事不好紛紛湊到自己面前、滿眼擔憂沖自己做着口型的同事一個眼神。
一時間,異聞課5系辦公室裡的衆人瞬間就行動起來了,拿筆記本的拿筆記本,穿裝備的穿裝備,所有人立刻進入了緊張的戰備狀态。
“我……”
赤田神經高度緊繃,下颌緊繃:“——請不要擔心,您一定不會出事的……有什麼事請盡管吩咐我,我一定會為您達成的!”
“我……”虛弱至極的狐狸深吸了一口氣,“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