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精靈幾乎是獰笑地，一把抓住了卡紮多爾披散的頭發，他一手拎着這該死吸血鬼的頭顱，另一隻握着匕首的手，用盡了力氣地刺入，然後感受着利刃抽出時阻力，接着毫不留情地再刺入，再拔出……

匕首捅入的每一次，都精準地命中了仇人的心髒，即便卡紮多爾掙紮、求饒、嘴裡哭喊着‘不！’，他都沒有停手；如同過去兩百年裡，自己在狗舍裡苦苦求饒，對方也從未放過自己一樣，他毫不留情地重複着這個過程，享受着它，感受着它。

洶湧而出的鮮血，浸透了精靈與匕首相握的手掌，才被吸血鬼飲下沒多久的冰冷鮮血，滑膩膩地，實在令匕首有些脫手。

于是阿斯代倫抛起了匕首，用靈巧的手指，讓匕首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圈，甩掉了這濕答答地鮮血，并換為了另一支手，繼續持握着這把匕首，在仇人的胸前重複着這發洩式的行為。

直到最後，卡紮多爾物理上地被撕碎了，他的胸前血肉模糊成一片，似乎連骨頭都被攪碎，這個奴隸主與施虐狂的殘缺屍體無力地倒在地上，與灰塵混在一起如同一攤爛泥。

而阿斯代倫的臉上、身上、頭發上，也同樣落滿了冰冷的鮮血，他踉跄地後腿了小半步，接着有些脫力地跪倒在地。

他身體輕顫，雙唇微微開合，想要呐喊卻喊不出一個字，他擡起紅色的眼眸看着這死去的噩夢。

曾經無法違抗的吸血鬼主人，如今隻是一具普通的屍體，他眼中攀登至頂端的憤怒，頓時回落為了悲傷，最後扔掉了手裡的匕首，心中壓抑了兩百年的苦痛與委屈，随着一聲嗚咽傾瀉而出。

接着是一聲更大聲的抽泣、再大一點聲的哭嚎，一聲接着一聲……身為吸血衍體，一個奴隸，過去的兩百年裡，阿斯代倫是不敢放肆大哭的，因為他害怕自己被主人評價為‘甜美’的聲音，會吸引來不必要的‘責罰’。

漸漸地阿斯代倫變得隻會在下水道的陰影裡偷偷流淚，像是流浪貓一般地，獨自舔舐着自己的傷口。但他現在像是剛學會哭的嬰兒，跪坐在地面上，面對着死去的主人嚎啕大哭，他終于意識到，結束了……他的噩夢終于結束了。

迦勒輕手輕腳地，靠近着不斷嚎哭的戀人，最後輕輕地在阿斯代倫的身後蹲下來，張開雙手将他擁入懷中。

阿斯代倫轉過身，埋首在戀人溫熱的胸膛上，接着把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好似整隻精靈都能被迦勒高大的身體所覆蓋。

“他死了，他不在了……”蒼白的精靈摟着自己的愛人，過了許久才哭聲漸落。

“嗯……”迦勒臉頰貼着阿斯代倫的耳側，時不時地偏頭，輕輕吻一下精靈那長長的耳朵尖。

“就這樣，他死了……經過了這麼多年，這麼多世紀，這次終于結束了……”阿斯代倫尾音依舊帶着哽咽，也有可能是埋首在迦勒的懷裡，吐詞顯得很含糊，讓獵魔人聽得不太真切。

“你感覺怎麼樣？”獵魔人輕聲問。

“我，我……我本以為……我不是很确定，”阿斯代倫猶疑着，過了許久才說出内心真實的想法，“我隻感覺到了麻木……我失去的，我得到的，都太多了，天啦……我不應該和你說這些。”精靈衍體猛地推開了獵魔人，表情有些無措又有些心慌。

“我覺得我需要一點時間，讓這一切慢慢沉入心底，我想……我想離開這裡，這裡到處都是，都是死亡的氣息，我想再次感覺到活着的滋味，我……”

阿斯代倫踉跄着站起身，再次推開了想要跟上自己的迦勒，“我想再看看陽光，抱歉，讓我自己待一會吧……”

沒有拿上長弓、匕首或任何一把武器，阿斯代倫慌慌張張地從宴會廳裡竄了出去。沒有一隻吸阻攔他的離去，隻有迦勒不太放心地跟上了戀人的腳步。

這裡可都是未曾探明的暗道，陷阱和危險都是未知的，生怕對方踩到陷阱的獵魔人，急匆匆地跟上白發精靈的腳步，一直到跟着對方，離開了城牆裡的暗道，進入了那錯綜複雜的城區下水道。

阿斯代倫沒有在下水道裡亂晃，也許是兩百年來下水道裡的生存經驗，讓他即便心煩意亂，也能憑借本能地，找到最近的下水道出口，來到了地面之上。

迦勒緊跟着也爬上了下水道出口的鐵爬梯，不知道是因為穿着重甲，還是背包裡的負重太多，他竟然感覺自己有些跟不上阿斯代倫的速度。

獵魔人沖上了地面，此時銀月和星辰已經挂在天空，灑下銀白色的光，但天邊與海面交接的方向，還殘留着一絲沒有完全落下的太陽，及落下時被陽光染色的紅色雲團。

阿斯代倫朝着有光的方向跑去，迦勒跟在後面追，一精靈一獵魔人就這麼地，朝着西面奔去。紅色的日光傾斜，幾近于無，在上城區花園般的建築物的陰影裡，迦勒感覺阿斯代倫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更有那麼幾個瞬間，他感覺對方似乎從視野裡消失了，接着又繼續閃現在自己目光所至的遠處。

直到又一股黑霧追上了迦勒，并把獵魔人摟了起來，貼着地面低空飛行地追逐着前面的衍體。

“阿斯代倫這是怎麼了？”迦勒總覺得有些心慌，對方身上似乎發生了自己不知道的情況。

伊茲沒好氣地，在迦勒的脖頸上幹啃了一口，雖然沒有吸血卻留下了一對深深的牙印，“我們把從卡紮多爾那裡剝奪來的能力，都轉移到他身上了。”

“化霧、變形、再生、隐形……，都給阿斯代倫了，但很顯然他還沒學會怎麼控制新的天賦……”伊茲也有些無奈，因為阿斯代倫跑的太快了，而自己又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用高吸天賦強行命令對方停下，再去教導精靈怎麼做一個費倫标準的正式吸血鬼。

所以現在隻能是自己帶着迦勒一起飛着，去追趕阿斯代倫，并期待上城區的哨衛，不要這麼沒眼力勁地注意到并攔截己方的行動。

阿斯代倫時而化霧，時而凝聚回人形的身影，終于放慢了一點速度，得以令迦勒和伊茲越來越靠近，最終跟随在他身後大約十步遠。

接着阿斯代倫逐漸減少了自身化霧的時間，身形變得越來越小，小到沉浸于大仇得報後空虛迷茫的白卷毛精靈，終于意識到，好像……哪裡不太對？

“叽？”有着一縷卷毛劉海和猩紅雙眼，通體雪白的蝙蝠，在半空中忽閃了一下翅膀，似乎是忘了自己之前是怎麼飛起來的。

“叽叽叽？？！”白卷毛蝙蝠手舞足蹈、手忙腳亂地在半空中撲騰了好幾下，最終無可避免地往上城區石闆鋪成的道路上砸去。

“叽————”白卷毛蝙蝠發出無奈的呐喊。

“呲拉——————”一陣刺耳的刮擦聲，身着重甲的迦勒以一個不太美觀的向前滑跪加雙手托舉的姿勢，和更快的子彈速度，飛躍了這五步遠的距離。

華麗的盔甲在石頭地面上摩擦出了一陣火花，獵魔人終于在自己臉着地，及摔得狗啃泥之前，險之又險的用雙手接住了，忘記怎麼飛行而從空中墜落的卷毛大蝠，順帶用膝蓋刹住了繼續滑行的‘人車’。

“叽？”以為自己會摔地渾身疼的阿斯代蝠，沒想到會落在一雙溫熱的手掌裡，雖然不是很柔軟，可至少蝠腚不疼。

緊接着白卷毛蝙蝠的紅色小眼睛，就看到了一頭熟悉地、混着銀絲的麻色短發，和一雙黃色的貓瞳，嗯……還有放大幾倍後的獵魔人大臉，及後者松了一口氣的誇張表情。

“叽？叽叽叽叽叽……”迦勒？你怎麼變大了？

獵魔人雙手依然捧着阿斯代蝠，在地上沒啥形象地翻了個圈，從趴着改為在地上坐着，接着才緩緩站起身，并觀察起手裡的白色大蝠。

嗯……其實也不是很大隻，也就小貓那麼重，毛茸茸軟乎乎的……

“是你變小了，”迦勒貼近了阿斯代蝠的小腦袋輕聲說，并把先前伊茲給自己的解釋，重新轉述了一遍，最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伊茲……他人呢？

遠處，保持霧化狀态的伊茲，悄聲無息地飄遠了，躲在附近的陰影裡。

伊茲:╭(°A°`)╮順手了把男朋友扔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