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籀》可學完?”
在亭中坐下,命人上了水與桃,嬴政這才問。
《史籀》是周宣王的太史編纂的識字讀物,四字一句,朗朗上口,各國的王公貴族基本都以此作為啟蒙讀物。
“回父王,已經讀完了。”公子斐道。
嬴政于是便選了幾句抽背,見公子斐對答如流,他滿意的點頭。
咬字清晰,吐字明确,衛美人教的很好,不愧是出了商君的公孫氏。
“可還讀了其他?”他又問。
“還讀了《詩》,《書》,《管子》和《商君書》。”公子斐道。
這回答就有些出乎嬴政的意料了。
《詩》由儒家孔丘整理,因其朗朗上口,現在基本也算啟蒙必備。《書》雖略顯聱牙,但史書的故事性強,也常用作開蒙。倒是《管子》和《商君書》,這兩卷都是法家經典,對公子斐這個年紀來說稍微有些早了。
嬴政記得他的大兒子扶蘇比公子斐大一歲,今年才開始學《商君書》,乍一對比竟是慢了許多——雖然這也有扶蘇先學了《易》的原因。
“都能背誦?”帶着幾分懷疑,嬴政又問。
公子斐自信點頭。“基本都能背了,不過釋意有些還不清楚。”他事先聲明。
嬴政點頭,并不意外。公子斐的學習進度已經出乎他的意料,若是連釋意都一清二楚,那這孩子的未來,恐怕就需要好好考慮了。
雖然這樣他更高興就是了。
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眼興緻昂揚的公子斐,嬴政比着他的書單從簡單到拗口都抽了幾句。見他确實背的滾瓜爛熟,他既驚奇又滿意的笑了起來。
“不錯,賞十金。”
公子斐驚喜的謝恩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得到賞賜呢!沒想到背書竟然還能有獎賞!太棒了!
“父王父王,我還會背《申子》,您要抽背嗎?”他兩眼發光,自告奮勇道。
“還學了《申子》?”嬴政挑眉,難道他這兒子真是個天才不成?
“也不算學吧,就無聊的時候随便看看。”公子斐随意道。“現在似乎好些了,前段時間宮裡的氣氛好嚴肅啊!阿母都不讓我出去玩,隻能在宮裡看書。”他小聲抱怨。
嬴政:“……”
随便看看就敢讓他抽背,他這兒子莫不是有過目不忘之能?
帶着幾分試探,嬴政真按公子斐要求的抽了幾句。
這一次抽背的成績不如之前,但也隻是有些磕絆。公子斐中間停了兩次思考下文,最終成績是漏了兩句,其他無錯。
總的來說,可以算是相當不錯。
“好,也賞!”大方的又給了五金,嬴政滿意點頭。
“謝謝父王!”純靠背誦就賺了大錢,公子斐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背書雖然很無聊,但若次次都能有賞,他也不是不能多背幾卷,反正對他來說都很簡單。
相對簡單的背誦結束,接下來自然該考教釋意了。公子斐前面提過他釋意還不太清楚,嬴政便先問他學到哪裡。
公子斐說他學完了《詩》和《書》。
“《商君書》隻學了三篇,《管子》還沒開始學。”公子斐老實道。
釋意并不隻是學文章的翻譯,還有背後蘊含的道理。
講文章簡單,講道理卻難。是以,雖然公子斐記憶力□□美人卻也沒有一股腦的将各種道理灌輸給他。她每天隻講一點,不求别的,隻求講清,講透,讓兒子牢記心頭。
“那朕便隻抽《詩》、《書》罷。”嬴政從《詩》中抽了一首《淇奧》聽公子斐講。
這是他名字的來源,也是公子斐學的第一首詩。公子斐對它十分熟悉,講起來自然也十分順暢。
“說起來,兒的名字是父王取的,還是阿母取的?”将自己的感想順順當當的說完,公子斐順嘴問。
“自然是朕取的。”嬴政理所當然道。
公子斐是他的二子,他出生時雖不如長子扶蘇那樣受重視,但也絕對不敷衍。嬴政是思考了很久,才從《衛風》中挑出這個寄托了他期望的名字。
說起來,扶蘇在這一點上倒是不如他。少年慕艾,扶蘇誕生時他對鄭美人正是情濃,忍不住便以長子的名字示好。現在看來雖然也算不錯,但對比公子斐就略顯輕佻了,希望扶蘇以後不會怪他。
“那就謝謝父王啦!給了兒一個好名字!”公子斐開心道。
嬴政本來沒感覺,畢竟這都是他作為父親應該做的。但聽公子斐一說,他頓時也感到幾分高興與自得。隻是,一位成熟的君王不應該太過表現自己的喜怒,是以,他隻淺淺别開視線,微微點了點頭。
“繼續罷。”他主動将話題拉回正軌。“惟刑之恤哉,何解?”
這是《書》中的一句話,警示君主要慎重使用刑罰。公子斐先是将原句通讀背誦,解釋他表面的意思。然後,又延展開講君王治國的關鍵在治心,隻有賞罰分明,賞罰适度,才能使民心歸順,天下大治。
“不錯。”原意與本意都解釋的很順暢,看得出是學習的時候是下了功夫的。嬴政滿意點頭,又問:“為何要賞?為何要罰?”
這就有點超綱了。公子斐略鼓了鼓頰,有些不滿的看向嬴政。嬴政不為所動的回視他,片刻,氣勢不夠的公子斐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