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萊爾與莉娜·伊瑟爾見面的第一眼,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險些失控。
愛德華——那個陪伴了他一個多世紀的大男孩,是如此依賴他——有時候,他對着那個在他面前無意中表現出孩子模樣的愛德華,産生了一種他們确實是父子的想法。以至于,那些無法向外人道盡的心事,他能從小兒子的傾訴中獲知。
愛德華孤獨了大半輩子,他一直很希望能給他找到一個與他般配的愛侶——他曾經轉化了奄奄一息的羅莎莉,盡管她讓艾美特成為了卡倫家族的一員。
“卡萊爾,”愛德華揚起了笑容,“說真的,她和我見過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樣。”
“她很奇怪。”
“她總是在觀察…卻從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她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卻總是心口不一。她稱不上善良,但也絕對不會做害人的事。好吧,這聽上去很有問題——”
“但我卻覺得這樣的她好極了。”
卡萊爾一直很好奇,從被轉化以來便沒有動過真心的愛德華,究竟會喜歡上怎樣的女性。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那個一向擺出一副冷酷嚴肅面孔的愛德華——竟在談論那個女孩時露出了羞澀的表情。“但我想,那個人就是她了。”
吸血鬼的一生,孤獨而漫長。他們的承諾,比任何時期的山盟海誓都要更加堅固。這番近似于求婚的誓詞,讓卡萊爾不禁有些感慨,莉娜·伊瑟爾,或許是一位能與愛德華心靈相通的伴侶。
隻不過,那時的他不會想到,那個女孩——那個他最希望能夠獲得幸福的愛德華所喜歡的女孩——竟然是他的歌者。
最後一次踏足倫敦,是在十七年前。當時,卡萊爾為了給愛德華辦新的身份信息,途徑了那個他并不對付的吸血鬼貴族——羅薩家族的領地。
在羅薩領地的邊緣地帶,一個奄奄一息的陌生女人請求他要保下她的孩子。身為醫生的他沒辦法坐視不管,在剖開女人肚皮之前,他不會知道,這個血淋淋的嬰兒差點毀了他畢生所追求的一切。
這個女嬰是他的歌者。
在察覺到自己瀕臨崩潰的意志後,卡萊爾竟感到了一絲荒謬。
她的氣息很微弱,幾乎在一隻隻想着吸她血的吸血鬼手下毫無生路。可他還是動用了大半輩子都在與自己欲望抗争的意志,成功挽回了一條生命。
在那之後,他帶着家人逃到了澳大利亞。
他本以為,吸血鬼的一輩子裡,遇到歌者的幾率微乎其微,再次遇到歌者的幾率幾乎為0,可命運對他從來都是不公的。
當他的小兒子将他心愛的女孩介紹到家裡——他與她握手的那一瞬間,他才恍惚間想起那段塵封在歲月史詩中的卑劣的插曲。
如果不是對人類執着的信仰與素食多年的習慣,他想,他一定無法克制住自己想要奪取一個新生嬰兒的血液欲望。
他假裝自己若無其事,他努力不去想歌者與莉娜·伊瑟爾——及其兩者之間的關系,以避免愛德華通過讀取心聲知道這一切。
可女孩的目光中卻飽含着他無法理解的悲憫:“您也在痛苦嗎?”
那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被轉化時深深厭惡着成為卑鄙生物的自己。他仿佛感覺到——自己的全部靈魂,那個已經死去的靈魂,在被她輕輕撫慰。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
“愛德華…請再晚點,再晚點讓愛德華知道。”
女孩臨走前留下的囑咐,無疑加深了他的痛苦。這讓他再也無法用任何托詞将她留下。
他很清楚愛德華的性格,如果他知道自己心愛的女孩是他的歌者,他也許會放棄——他不希望他痛苦。這對莉娜不公平。
等等。
女孩遠去的氣息逐漸讓他恢複理智,敏銳的思維捕捉到了用語的奇怪。
晚點?
為什麼不是“不要讓愛德華知道”?
她知道愛德華有讀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