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艙上方的紅燈亮起,代表又過去一個小時,所有機械臂停止運作,所有操控全息面闆的手指整整齊齊地落下,如同被定格,艙門緩緩關閉,将芯片送往80層,兩分鐘後,又進來一隻運輸艙,頓時,叮叮咚咚的聲音又響起。這裡彙聚了神州能夠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同時也承擔着信息篩選、處理、分類的工作,以及将九尾傳來的數據進行整理、記錄,而後将這些通通送到檔案室。
信息部,一個白懷熟悉又不熟悉的部門,熟悉是因為他知道技術部很多工作都與信息部有交叉,不熟悉是因為他很少見胸口挂着三足金烏标識的員工,原來他們都聚集在這裡,白懷在心裡默默想。
盡管是全息屏,但投影器的輻射并不是完全不存在,尤其是這樣密集的工作環境,這種輻射不會讓人變異,但會讓人脫發,毛發清理機器人嗡嗡駛過白懷身側,想要到達對角的步行梯,白懷必須穿過這些毛發稀疏的腦袋。
他盡量裝作若無其事,一邊走一邊瞟着那些屏幕,腳下不小心踢倒一堆芯片,他連聲道歉,可那個工位的員工仿佛沒有看見他,也沒有聽見除了信息處理音之外的提示音,竟然連頭都沒回,專心緻志地盯着屏幕,很快,芯片就被他身側的機械臂重新攏起。
太可怕了,白懷想,與這個比起來,壓迫他打雜工的技術部簡直是一片祥和。
步行梯與衛生間相隔,臨下樓前,白懷實在噎得慌,終于決定把嘴裡的豌豆餅幹扔掉,但他目前的組長是一個極其苛刻又節儉的中年人,決不允許在實驗室裡見到被抛棄的食物,于是白懷決定把餅幹扔在36層衛生間。
餅幹離手,白懷正準備返回,頂燈忽然熄滅,外頭頓時死寂一片,神州大廈遭遇了今天第二次大規模停電。
衛生間裡沒有窗戶,在白懷準備摸黑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最靠裡面的隔間裡有幽綠色亮光,并且由于外面的聲音戛然而止,此時隔間内機器運作的嗡嗡聲格外明顯。
這種聲音白懷很熟悉,是微型發電裝置,體量小,運行速度快,通常連接在高耗電的主機上,防止斷電,由于産生熱量太高,都配備有風扇降溫,嗡嗡聲就是風扇發出來的。
白懷意識到事情不對,三兩步上前,敲了敲門:“有人在裡面嗎?”
沒有回答,白懷深吸一口氣,砰地撞開門,隻見隔間内空無一人,隻有一台便攜式計算機自己運作,幽綠色的全息面闆上,一行行代碼在不斷自我複制,白懷湊近了看,竟然是他之前發現的九尾廢棄代碼。
就在這時,隔間頂部落下一個人影,白懷眼前一黑。
***
地下50層。
“我要見董事長。”
面前整整齊齊排列着8個TP,在不用保護林熄外出的日子裡,他們守衛着董事會,通常是董事長。
或許是兩次斷電的原因,今天的TP們神色尤其嚴肅,比平時戒備了不止一倍,他們換上了作戰服,一見有人從懸浮艙出來,立馬舉起槍,要不是王承麟及時展示了工作牌,恐怕已經被他們射成篩子了。
王承麟喉頭滾動一下,重複一遍:“我要見董事長。”
TP的隊長是一個身高兩米的青年,胸口的工作牌上顯示着他的名字:趙恒。目鏡下,他的眼神犀利如蒼鷹,身體微微下蹲,是個随時準備射擊的動作,渾身緊繃的肌肉說明他仍舊處于戒備狀态。
“我要見董事長。”
王承麟重複了第三遍,陰冷的風穿過他身側,鑽入他的褲管,地下50層深入凍土,溫度比外面低了不是一星半點,他隻穿着薄薄的工作服,如同身處冰窖,後背發涼。
他的目光穿過TP們,落在他們身後緊閉的艙門上。
那扇門後是董事長辦公室,神州科技公司的董事長就在這裡,但王承麟從沒進去過,甚至沒見過那扇門打開。其實他身為秘書,連董事會成員都很少見,但跟着林熄,諸如甄氏、姜氏等等大集團的掌權人也見過一些,隻是董事長,他從來沒見過。
從他入職起,董事長就是個相當神秘的人,他從不參加任何活動,也不在公衆面前露面,公司上下似乎都對他避而不談,說起管理者,人們總是不約而同的想到林熄,好像林熄就完全能夠代表董事長,他隻能從九尾和林熄零星的談話中聽見幾個“董事長”的詞彙,其他一概不知,也無從知曉。
他也不知道林熄平時如何與董事長聯絡,是通過腕帶,還是預約見面?他不知道,但這次事态緊急,他不得已獨自一人來到地下50層。
“董事長今天不見任何人。”
趙恒說。
“我是執行官秘書,事情很緊急,我必須要取得董事長的許可。”王承麟壯着膽子說。
“上面遞送的申請我們已經看到,董事長現在不能給出答複。”
“和首席團的安危有關。”王承麟捏緊了拳頭。
趙恒薄薄的嘴唇抿起,眼神兇狠,端起槍,霎時間,原本放下的槍杆又刷刷對準了王承麟。
王承麟知道他們真的會開槍,後背直冒冷汗,看來今天他就算死也沒辦法見到董事長了,他神色焦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