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監視的對象變成了兩個,福爾摩斯和華生也開始分頭行動了。但監視般遮麗和她的丈夫的任務則更多地被交給了以威金斯為首的小分隊成員。
一來,他們就住在貧民窟,監視這對夫婦對他們來說隻是順手的事情;二來,沒有人會戒備跑來跑去的的孤兒們的,威金斯之前能小偷小摸地溜進般遮麗的家,就是這一現象的最好證明。
威金斯有點不情願,十二歲的孩子已經有了基本的三觀,所以大人不能再用蠻橫的方式去糾正他的觀點了。但福爾摩斯還是說服了威金斯:“我知道你覺得般遮麗的複仇是正當的,但殺人就是殺人,手上能夠少沾染一條人命都是好的。威金斯,你這并不是背叛,你這是在救她,不然她遲早栽倒在這些殺戮上的。”
但令偵探沒有想到的是,相較于即将發生的謀殺,先一步到來的是哥文達的邀請。穿着華麗的印度男人笑盈盈地站在福爾摩斯和華生面前,并态度誠懇地邀請兩人去他家裡坐坐:“福爾摩斯先生和華生醫生,即使是我也聽說過你們。不要那麼緊張,我隻是出于仰慕之心,想請你們來家裡做客。”
哥文達在倫敦市中心租了間屋子,公寓不大,但也算是安居之地。福爾摩斯打量着略顯簡陋的室内裝潢,暗自揣測對方到底要跟自己和華生說些什麼。會是憤憤不平地指責?還是巧言令色的狡辯?
“你們二人這段時間一直在追查般度家的案件對嗎?”哥文達給福爾摩斯和華生各倒了一杯茶:“但我注意到你們犯了一個絕大多數人都會犯的錯誤,所以願意給你們解個惑。”
“為什麼?”福爾摩斯眯着眼睛看着哥文達:“先不說我會不會犯錯,就算我們弄錯了某件事,你又為什麼要幫我們?”
“我不是在幫你們,福爾摩斯先生和華生醫生。”哥文達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世人理應知道真相,般遮麗的所行所為皆出于本心,沒有什麼是不能讓旁人知曉的。”
“你真的确定她的行為都是自主的嗎?”福爾摩斯尖刻地問道:“但在我看來,哥文達先生,你才是要為謀殺負責的罪人。”
“而這就是你們犯下的錯。”哥文達的眼神裡出現了譴責:“複仇難道是男人的專利嗎?一個女人,被逼迫到那般境地,做出任何懲戒都是合理且應當的。福爾摩斯先生,你不該認為是我在背後操控了一切,這是對般遮麗的羞辱。”
“你是說,所有人都是般遮麗殺的?”華生有些怔愣地複述着哥文達的話:“她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是現在?她已經忍耐了這麼多年,為什麼突然間不想忍了。”
“因為複仇是有次序的,華生醫生。”哥文達從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封東印度公司印刷的報紙:“難敵和他的兄弟們曾經奪取了般度五子的國度,自然也就會有旁人觊觎那片豐沃的土地。而我這次前來,就是為了告訴般遮麗:難敵一衆人已經全部死在戰火之中了。”
“那接下來就輪到近在咫尺的般度五子了。”福爾摩斯喃喃自語道:“老大老四是最好殺的,醉醺醺的隻需要輕巧的一把力;我也能理解老二為什麼會被賭場的打手打死,對于賭徒來說,這是遲早的結局。但老三呢?他為什麼會在留下遺書後上吊自盡。”
“因為正法。”哥文達冷笑了起來:“正法能夠讓般度五子眼睜睜地看着般遮麗忍受折磨,般遮麗自然也能夠利用正法将老三逼死。我不是在開脫,福爾摩斯先生,但老三真的是心甘情願自殺的。”
“阿周那呢?”華生收起了記錄的筆記本和筆:“般遮麗将自己最初的丈夫留在了最後,她要怎麼殺死這個辜負了她的負心人?”
“黑公主是燃盡世間一切非法的正理之火,但我也不知道她會給他安排什麼樣的死法。”哥文達輕聲笑道:“事實上,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阿周那可能已經死了。”
“我知道。”福爾摩斯冷靜地看着哥文達:“從你說要給我們解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了。隻不過,我最初以為你會雇傭殺手來替你動手,但沒想到…是我小看了她,這的确是我犯下的錯誤。”
“...那你要逮捕我嗎,福爾摩斯先生?”哥文達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對面的福爾摩斯:“我不會逃跑的,如果這能讓你放過般遮麗的話。”
“我為什麼要逮捕你?”福爾摩斯勾起了嘴角:“首先,我不是警察,所以我沒有逮捕你的權利;第二,你做了什麼嗎,哥文達先生?阿周那死了,但你全程都在和我們說話,我和華生是你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不行,你們必須送我到蘇格蘭場。”哥文達焦躁地站了起來:“我可以忍受一切責難,但般遮麗這一生已經夠苦了,她該過上幾天好日子了。”
“華生,蘇格蘭場的出警時間是多久?”福爾摩斯突然側頭朝華生問道。
“貧民窟的話,大概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畢竟那裡是貧民窟嘛。”華生了然地點了點頭:“不去找雷斯垂德,随便從蘇格蘭場找個警探,對嗎?”
“如果可以,去找某個極其看我不順眼的警探也可以。”福爾摩斯說完就重新看向了哥文達:“哥文達先生,我有義務告訴蘇格蘭場般遮麗是真正的兇手。但他們出警緩慢導緻兇手逃脫,就不是我能幹涉的事情了,對嗎?”
與此同時,阿周那緩慢地挪到了那間屋子裡唯一的窗戶前。多年的苦難生活磨平了棱角,但幼時的記憶依然讓他明白窗口會放大他被刺殺的機會。
但阿周那不在乎,在大哥死的時候,他就猜到他們兄弟五人都會死了。
“毗濕摩在最終來臨時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我自然也應該慷慨受死,如果這就是你所宣揚的正理的話。”阿周那凝視着對面的樓房,未被損壞過的視力讓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彎弓搭箭對準着自己:“我親愛的般遮麗,你會是來審判我的束發嗎?”
“不,你不是毗濕摩,我也不是束發。如果我和安芭公主有什麼共通之處,那就是我們最終都大仇得報了。”般遮麗看不清也聽不到阿周那在說什麼,但朝夕相處的默契還是讓她猜到了對方此時的想法:“我本應寬容地原諒你們所有人,但大時母決不會贊同我放過你們這些傷害女人、辜負妻子的男人。記好了阿周那,今日殺死你的并不僅僅是你的妻子,更是木柱王的女兒德羅波蒂,祭火中誕生的黑公主,一生都應維護正法的般遮麗。”
箭矢的頂端纏着塗滿油的布匹,般遮麗将燃着火焰的箭矢射向了站于窗邊的阿周那。箭穿過了阿周那的心髒,男人大睜雙目倒地之時,就已經走向了死亡。
般遮麗成功殺死了阿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