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動歸納為“我們”的華生感到茫然,他從未想過福爾摩斯竟然已經這麼信任他了。突然襲來的愧疚幾乎壓垮了他,華生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才好。
福爾摩斯在公寓裡磨了好一會的地闆,就突然沖了出去。華生站在二樓的窗邊,擔憂地看着那個跳上馬車的背影。但幸好,福爾摩斯在吃晚飯的時候平安回來了。
“華生,這次的案件你會寫成故事嗎?”飯後,福爾摩斯蜷縮在沙發上,費勁地擦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受潮了的火柴:“如果你要寫,就将‘洞察之父’給隐去吧。我擔心會有好奇的讀者去調查,這會給他們帶去危險的。”
華生從口袋裡拿出一盒幹燥的火柴,并俯身幫福爾摩斯點燃了煙鬥:“嚴格意義上來說,你這次失敗了。你不介意我将你的失敗事迹寫出來并發表嗎,福爾摩斯?”
“沒有人能夠永遠成功,這也不是我的第一次失敗。”灰白色的煙霧渺渺升起,福爾摩斯朦胧的眼神似夢似幻:“還是華生你賺稿費比較重要,說不定還有不少讀者想要看到我的失敗呢。那個說法是什麼來着:從神壇上跌落的英雄,這不就是現在正流行的小說情節嘛。”
“你不是不看‘三流小說’嗎?”華生笑了起來:“怎麼那麼了解流行的故事情節啊?”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華生。”福爾摩斯惬意地抽着煙鬥,就好像這次失敗沒能帶給他一絲一毫的影響一般:“了解時尚潮流也是收集情報的一部分呀。”
今天也是早睡的一天,華生在将房門反鎖後,就順着氣窗爬了出去。目标明确的華生在到達了第歐根尼俱樂部後,發現邁克羅夫特也已經在等着自己了。
“夏利下午來過,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邁克羅夫特将桌上的文件收了起來,雙手交疊地放在桌上:“那麼華生,你又想跟我說些什麼呢?”
“福爾摩斯,夏洛克跟你說了什麼?”華生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雪莉酒:“雪莉酒太甜了,下次記得準備白蘭地。”
“還是老生常談的問題。”邁克羅夫特從西服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煙,并連着火柴一起遞給了華生:“倫敦地下有一個不知名的組織,讓我和白廳的各位一定要對此密切關注。抽煙嗎,華生?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是啊,我心情不太好,真不知道誰該對此負責。”華生接過香煙,靠回椅背抽了起來:“說真的,邁克羅夫特,這麼欺騙你弟弟,你的良心都不會痛嗎?”
“不會。”邁克羅夫特面無表情地回應道:“良心這種東西對于我來說太過奢侈了,所以我壓根就沒有。那沒有的東西,又怎麼會痛呢?”
“你果然是個混蛋。”華生故意将煙霧吹到了邁克羅夫特的臉上:“那接下來要怎麼辦?夏洛克已經笃定有神秘組織存在了,為了不讓他去查露西·索恩和其背後的聖殿騎士團,我還特地讓威金斯留下了個似是而非的背影。總覺得夏洛克查到兄弟會也隻是時間的問題呢?”
“沒關系,等聖殿騎士團的現任大團長完蛋了就可以了。”邁克羅夫特摸了摸下巴:“我後來考慮了一下你的提議:讓夏利将心思花在追查聖殿騎士團上面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是現在,現任的大團長太危險了。”
“你弟弟是人,不是你圈養的動物。”華生的眼睛裡閃爍着惱火的兇光:“你不能自作主張地給他劃定界限,然後逼迫他在你畫出的圈圈裡活動。”
“但夏利能平安地活下去。”邁克羅夫特冷笑着說道:“華生,你比我了解聖殿騎士們的冷酷與殘忍。所以告訴我,你覺得夏利能在他們的追殺下堅持多長時間?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如果再算上夏利跳脫的性格,他可能連半個月都活不到。”
“你弟弟沒有你想得那麼柔弱不堪,你和雪萊夫人對他的看法都是錯誤的。夏洛克是一位聰明強大的偵探,他不需要你們無微不至的保護。”華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所做的一切都隻是自我感動,你有考慮過夏洛克需不需要嗎?”
“你敢冒險嗎,約翰·華生?”邁克羅夫特提高了音量,用令人膽寒的眼神盯着華生:“夏利的确可以成功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萬次。但隻要失誤一次,他就會墜入萬丈深淵。告訴我,你敢賭這絕對不能失敗的一次機會嗎?”
“你這是在混淆概念。”華生痛苦地反駁道:“夏洛克·福爾摩斯是你的弟弟,他隻要活着就有可能會被聖殿騎士追殺。你隻是在刻意誇大虛無缥缈的危險…王對王,将對将,你很清楚他們不會去刺殺夏洛克的,因為他們承擔不起全面開戰的後果。”
“但你還是猶豫了。”邁克羅夫特的聲音變得輕柔起來:“理性和感性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哪怕再怎麼确定事情不會發生,你也不敢放過那一線萬一。威金斯是個孩子,他柔軟的内心還沒有經曆過社會的摧殘。但華生你不一樣,我以為你早已心硬如鐵了。”
“…塞巴斯蒂安·莫蘭,你查到他是誰了嗎?”華生用手捂着臉,不願再去看邁克羅夫特:“他都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名字了,你們不會還查不到他是誰吧?”
“查到了,具體信息在這裡。”邁克羅夫特将一份文件遞給了華生:“塞巴斯蒂安·莫蘭,一八四零年生人,是奧古斯都·莫蘭爵士的兒子。他曾就讀于伊頓公學和牛津大學,後在阿富汗服役,駐紮在喀布爾。退役後就回到了倫敦,我們還沒查出他到底在誰的手下做事,但能确定他是名神槍手,還是名牌技高手,經常出沒于市中心的撲克牌俱樂部。”
“他是真的在阿富汗服役過,還是跟我一樣,是編出來掩人耳目的假背景?”華生仔細閱讀着文件:“是不是神槍手我不知道,但他的刀法倒是有夠厲害的,我很久沒遇到他這樣能跟我拼刀的敵人了。牌技高超?怕不是出千的技術高超吧。”
“應該兩者都有,莫蘭是在聖殿騎士團的授意下去阿富汗服役的。”邁克羅夫特将一張照片遞給了華生,照片很模糊,隻能隐隐約約地看到有人在舉槍射擊:“我們有找到他獵殺老虎時拍下的照片,也許除了拼刀,你們以後還能有機會拼槍。”
“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我就割了你這個烏鴉嘴的舌頭。”華生從靴子裡拔出了匕首,并将其插進了邁克羅夫特的辦公桌裡:“我會如你所願地監視并甚至誤導夏洛克的,但你也最好别再給我找事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無視了邁克羅夫特心疼桌子的歎息,華生裹緊了身上的外套,重新踏入了那冷冰冰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