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周後，張藝涵再次來到北京，又辦了一次個人畫展。肖敬然帶了一些自己的作品，如約而至。

畫展辦得依舊非常成功，最後，她又以很高的價格賣出了好幾幅畫。

畫展結束後，張藝涵誰都沒見，獨獨約了肖敬然在展廳附近的咖啡廳雅座見面。

肖敬然給她看了自己的一些作品，并介紹了自己在畫作中的一些理念和想法。張藝涵看了頻頻點頭。

“高手！肖老師，我真的開始崇拜您了。我突然覺得，如果把您這幾幅畫鑲到漂亮的畫框裡，應該能賣出比我的畫高得多的價格。”張藝涵的眼睛裡已經閃起了星星。

肖敬然微笑着說：“我沒賣過畫，我的畫不值錢。”

張藝涵驚歎道：“誰說的？明明每幅畫都有一個故事，每幅畫都是一個偉大的傑作！”

肖敬然不禁笑道：“你真是太誇張了，哪有那麼厲害。我又不是美術專業的，我是做設計的。”

張藝涵：“那就更厲害了！您要是專業去搞美術，那我們這些人都要沒飯吃了。感謝您選擇了設計專業，給我們美術生留了條活路。”

他們從西方藝術史開始，聊到了畢加索、達芬奇、梵高、莫奈，又聊到中國的齊白石、張大千、顧恺之……從繪畫風格聊到情感表達，從色彩運用聊到細節處理，兩人有很多共同語言，很多看法和審美都相當一緻。

聊到後來，張藝涵有點落寞地說：“其實我自己心裡清楚，我的畫不值那些錢，但當它們真的被賣出那麼高的價格時，我的虛榮心又會安慰我說，既然有人出這麼多錢買它，它就一定有它特有的價值。人吧，總是不願面對現實的，總會無視既定存在的問題，掩耳盜鈴般地享受這些榮譽，麻醉自己說‘張藝涵，你就是這麼棒，你生來就是個畫畫天才！’其實我心裡明白，我沒有那麼高的天賦，我隻是有一個對我寵愛有加，百依百順的爹，是他一直無條件地贊美我，欣賞我，給我信心。”

肖敬然問：“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張藝涵想了想說：“嗯……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我從小喜歡畫畫，他就支持我學美術。那時候我們家還不富裕，學美術很貴，他說砸鍋賣鐵也讓我學下去，隻要我喜歡。從小，我畫的每一幅畫，我爸都不許有人說一句不好，包括我的老師。他會去找美術老師單獨談，讓老師多鼓勵我，多指出我的優點。”

肖敬然：“這樣做很對啊，得自己先有信心才能有好的作品。”

張藝涵：“但……這就導緻了我會變得盲目自信，覺得自己是最棒的，擺不清位置。”

肖敬然笑笑：“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在美術界都小有名氣了。”

張藝涵：“但我總是隐隐約約感覺哪裡不太對，覺得這份榮譽和這些金錢來得太容易了，有點不真實。我的同學們，他們都畫得很好，我覺得很多人比我畫得好，但沒有一個人的畫能賣出這麼高的價格。就像我發給你的那兩張照片，一張3000，一張5000。”

肖敬然低下頭不說話。

張藝涵繼續說：“直到我遇見了您，您是第一個讓我覺得對我的畫評價很客觀的人。您指出了很多我畫裡的短闆，并且告訴我可以如何改進才能夠更好。也是您讓我突然清醒，我的畫似乎并不值那麼多錢。”

肖敬然擡起頭，看着張藝涵閃着星星的眼睛突然變得黯淡了，心裡便明白了張皓對閨女的良苦用心。他呼了口氣，耐心地說道：“我那些評價隻是個人看法，很主觀的，你不必太在意。”

張藝涵倔強地撅起了小嘴，說：“不，我覺得非常中肯，尤其是在我看過了您的這些畫作以後，就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她表情嚴肅地說：“所以……我想拜您為師！而且……我可以和您做朋友嗎？”

小姑娘冷不丁地要求讓肖敬然吓了一跳，正在他猶猶豫豫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身旁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行，當然不行了！”

兩人同時轉頭，看見劉世軒滿頭大汗地出現在咖啡廳裡。他倒是不見外，拉了把椅子就坐了下來。

張藝涵有點嫌棄道：“你？你怎麼來了？”

劉世軒一副逗小孩兒玩兒的樣子：“我怎麼不能來？這咖啡廳是你開的啊？”

小姑娘一時語塞，又問：“那你憑什麼阻止我倆的友誼？”

劉世軒：“憑……就憑我是他老闆！他負責給我設計裝修房子，我錢都交了，人找不着了，跑來一看，原來時間都浪費在跟你聊天上了，那能行嗎？我肯定不幹啊！”

張藝涵一愣，問肖敬然：“他是你老闆？”

肖敬然知道劉世軒什麼德行，笑着說道：“算吧，算是我甲方。我确實接了他的活兒。”他轉向劉世軒問：“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劉世軒：“我去工作室想看看我那個裝修設計得怎麼樣了，結果他們說你來畫展了，我心說，哎喲，你倆怎麼單獨約上了？還不叫上我一起，肯定有什麼貓兒膩。我就說跑過來看看，果不其然……”

張藝涵不高興，垮着一張臉說：“我們怎麼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我是光明正大想拜他為師。倒是你，怎麼成天老陰魂不散的？你又不是他老婆，管那麼多幹嘛？人家有交友自由。”

幾句話把劉世軒噎得隻能尴尬地笑：“小姑娘年紀不大，牙尖嘴利的，當心以後找不到男朋友。我跟你說，你可别得罪我，我和老肖，我們倆可是最好的朋友。”他小聲跟張藝涵說：“你應該賄賂賄賂我，我幫你在他面前說點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