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了所有手續，一行人走出醫院的時候天空已漸漸亮起，晨光熹微，街上的清潔工人，賣早點的攤販，蹬着車上菜的菜農……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劉東旭讓肇事司機先回去，然後對王敏、劉世軒和肖敬然說：“大家一宿沒睡，挺疲憊的，都回我家休息一下吧。後續事情我們再做安排。”

于是，劉東旭開車把大家都帶回了家。保姆田姨迎了出來：“夫人怎麼樣了？”她一眼看見了劉世軒：“小軒回來啦，你媽媽怎麼樣了？”

“田姨！”劉世軒看見把自己從小帶到大的人一下又委屈了，撲進田姨懷裡哭着說：“我媽，我媽沒了……”

“啊？”田姨也不禁濕了眼眶：“昨天還好好兒的呢，怎麼……”

劉東旭趕緊咳嗽了一聲，說道：“田姐，趕緊讓小軒去洗個熱水澡，休息一下吧，後面還有得忙呢。”

“哦。”田姨又跟王敏和肖敬然打了招呼，帶他們去樓上客房洗漱休息。

肖敬然洗了澡，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着。雖然在醫院他一直表現得很鎮定，但這種生離死别的場面他也是第一次見。不管怎麼說，他才是個剛滿19歲的孩子，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驚吓。王婕沾着血漬和泥污的慘白面龐和劉世軒歇斯底裡哭号的聲音在腦内不斷循環出現，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肖敬然哆哆嗦嗦拿出手機，顫抖地撥了家裡的電話。響了半晌，對面傳來肖媽懶洋洋的聲音：“喂，哪位？”

“媽，是我。”肖敬然盡量壓低聲音，讓自己聽起來平靜無恙。

“然然啊？怎麼這麼早？大周末的，我和你爸還沒起呢。”

“你們……都挺好的吧？”

“挺好的呀，你昨天晚上怎麼沒回來啊？去哪兒了？”

“我……我學校有科研任務，這周末我不回去了，跟您說一聲兒。”

“哦，天氣冷了，你注意多穿衣服啊，别凍病了。多吃點好的，錢不夠跟媽說。”

“嗯，放心吧。你們要保重啊！要是出門，多看看周圍，小心車輛。”

“哎喲，這還用你操心，我們這麼大人了。你自己小心點兒吧。”

挂了電話，肖敬然安心了一些。這時，他聽見門口有輕微的響動，好像有人在外面窸窸窣窣地轉悠。肖敬然覺得納悶兒，又有點緊張，他蹑手蹑腳下了床，走到門邊上聽了聽，确實有動靜。于是，他鼓足了勇氣，猛地一開門，倆人都吓了一跳。

隻見劉世軒披着被子站在門外。

肖敬然問：“你站這兒幹嘛呢？”

劉世軒眼睛有點腫，帶着鼻音說：“我……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陪我？”

肖敬然回身從床上拿了被子，跟着他回了劉世軒的卧室。

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聊天。

劉世軒：“你說，人死了會去哪裡？”

肖敬然：“不知道，也許上天堂吧？”

劉世軒：“你說，人死了，真的會有靈魂出竅嗎？我媽，她會不會跟着我們回家了？”

肖敬然：“不知道，也許吧。”

劉世軒：“我總覺得，她會回來，也許她就在這間屋裡，隻是我們看不見她。”

肖敬然裹緊被子：“你别吓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其實，我挺害怕的。”

劉世軒看看他：“你不是一直都挺鎮定的嗎？”

肖敬然：“我……我是裝的。”

劉世軒突然覺得有點對不住肖敬然，讓他受到驚吓了，他畢竟比自己小了兩歲呢，自己都沒經曆過，他更會不知所措了吧？于是他問：“是我吓到你了吧？”

“嗯。我從沒見過你這樣。”肖敬然誠實地說。

劉世軒輕輕把他攬了過來，抱在懷裡，拍了拍，說：“那我之後也盡量控制自己，裝得鎮定一些，别吓着你。”

兩人這樣緊緊地擁抱着，在這個寒冷的冬天，給對方溫暖，給對方安慰，互相給予力量，趕走膽小和怯懦，共同有勇氣去面對未知的明天。

下午，劉世軒是哭醒的。他夢見王婕對他說：“小軒，媽媽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啊！做你想做的事，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媽媽都會支持你的！即使我在天上，也會愛你的！”

“媽！你别走！媽！别抛下我！”劉世軒胡亂地抓着肖敬然，喊道：“我以後不跟你頂嘴了，我什麼都聽你的，隻要你别走！媽！媽……”

肖敬然輕聲叫他：“醒醒，醒醒，軒，你快清醒過來！”

劉世軒猛地睜了眼，看到肖敬然在他面前，哭着說：“我媽來找我了，她抛下我走了，她不要我了。”

肖敬然把他抱在懷裡輕拍着：“我在呢，有我在呢，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這時，田姨在門口敲門：“小軒，下樓吃點飯吧。”

肖敬然回了一聲：“田姨，我們一會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