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晝看着這行血淋淋的字,心想:我好害怕啊。
好怕你們來得太晚,我都已經走了。
她連忙在腦海中搜索了一番,看有沒有什麼扶乩占蔔之術,能算出陰教其他人所在的地方。
很可惜,半妖道士并不會這類法術。
李晝隻好收起紙條。
恒娘拖着滿身血痂的珠兒走了過來。
自己被葫蘆放出來,姓崔的卻成了這稻草人,她哪還不知道,小道長的神通隻救人,不害人。
恒娘壓着珠兒磕頭,額頭實打實地砰砰撞地,李晝收了葫蘆,擡手輕拂,把兩人從地上扶起。
倒黴孩子已經是殘血了,别再磕頭磕傻了。
面對無比感恩的恒娘,李晝一派世外高人的雲淡風輕:“夫人不必多禮。老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件事對你們來說,是禍,也是福啊。”
恒娘微微一愣,接着轉頭望向正心疼地望着自己傷口的胡員外。
這老奴為了榮華富貴,竟然連自己兒子都能犧牲,即便是被妖人蠱惑,也不能不令她齒冷。
畢竟同樣情況,她自己就能抵擋住誘惑。
恒娘冷哼了聲,眯了眯眼,先前流的淚已經全幹了,全身鬥志都被激發出來。
胡員外一家的事解決了,現在輪到事件的開端花姐。
李晝走向花姐虛影時,一直躲在花姐身後的趙二寶忽然挺身而出,擋在了師姐身前。
李晝驚訝地看着他。
“小道長,小道長……”桂花班主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原來,恒娘一出葫蘆,就讓人去放了桂花科社衆人。
“……可否請您超度這丫頭,小人可以加錢。”趙桂花顫巍巍地掏出懷裡錢袋,從裡摳出一錠發黑的銀子,咬了咬牙,又摳出一塊碎銀子。
“這裡是十兩三錢有餘。”他伸出滿是溝壑的手,“就讓她去地府投胎吧,啊?”
他身後,趙素蘭想去跟趙二寶一起護着花姐,卻被其他師姐師哥死死拉住了。
李晝看了眼半空中“是否結束本次模拟”的對話框,沉吟:“我本就是為了解決你家中鬧鬼一事而來,老班主何必再提‘加錢’二字呢?”
趙桂花一怔,接着讪讪道:“小人還以為您追求的是除惡務盡……”
趙素蘭幾人欣喜對視,跑到花姐身旁說:“太好了,師姐不用魂飛魄散了。”
李晝心裡有些郁悶,她在這些孩子眼裡到底是什麼形象啊。
她不知道,這還是趙素蘭等人隻聽了胡家下人的轉述,要是他們親眼見到李晝鬥法時使用的神通,怕不是要直接扛着花姐跑路。
花姐以袖遮面,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想多留幾天呢,你們不想我嗎?”
剛剛還圍着她的師弟師妹們,瞬間都散開了。
感情好歸感情好,家裡多了個鬼晃蕩還是要怕的。
花姐不由有些失落。
趙桂花勸她:“早死早投胎,下輩子去個好人家,别再唱戲啦,唱戲……太苦了。”
花姐說:“要不是師父您老人家覺少,每天雞還沒打鳴就喊我們起床練功,我也不會犯困躲不開鋼叉……反正師父你也快了,我再留幾天,等等您。”
趙桂花:“……”
趙桂花轉頭望向李晝:“小道長,您還是快送她走吧。”
他沒看到,他背後,花姐微微一笑。
出事那天,師父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記住有機關的那把鋼叉,出了差錯,害的是她自己的性命。
可她偏偏從一大早就開始犯困,最後果然還是弄混了,用身體接了那把沒機關的鋼叉。
她知道這事兒不怪那武生,也不怪師父,隻怪她自己。
但大家聽不到她的心裡話,那武生自責不已,當天就退了社,摳門的師父專門給她定了口好棺材,好讓她早日入土為安。
她今天趁機把這件事說破,也好讓師父和師弟師妹們心裡别再為此事傷懷。
說到底,人死不能複生,活着的人得往前看。
“娘讓我來給您磕頭。”
花姐的思緒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低下頭,看到珠兒已經跪在她面前,砰砰砰連磕了幾個響頭。
她連忙扶起珠兒:“傻孩子,一身傷還這麼多禮做什麼?”
“是他該做的。”恒娘在她不遠處說,“要不是您護了他幾回,他早就被那妖人害了性命。以後我們胡家,要日日夜夜為您點長明燈,為小道長立生祠,您和小道長都是我們胡家的大恩人。”
花姐說:“其實我幫他,隻是想到了我自己的師弟師妹。”
趙二寶趙素蘭等人又圍上來,淚眼朦胧,感動不已。
花姐繼續說:“我前兩天晚上跟着他們,就把别的孤魂野鬼都趕走了,桂花科社的人,隻能被我一個鬼吓唬。”
感動早了的師弟師妹們:“……真是謝謝師姐了。”
花姐擺擺手:“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