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亞曆山大四世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存在啊……克裡斯皺眉。那種詭異的,亞曆山大四世的行為受到他們的動作影響的想法,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舵手”沒有進一步解釋自己心目中詛咒的風格來源于什麼,不多時,亞曆山大四世重新有了動作,兩人再次跟了上去。
這次兩人跟着亞曆山大四世來到了一面連續的,色彩豐富的壁畫牆面前。克裡斯和“舵手”跟随着亞曆山大四世提燈的動作看過去,發現這些壁畫的情節似乎是連續的。
第一幅繪着一個初生的嬰兒。嬰兒緊閉雙眼,并未張嘴啼哭。克裡斯敏銳地意識到,這孩子的發色與常人有異。跟他一樣,也跟布利闵·希德倫特一樣。可惜嬰兒沒有睜眼,如果結合瞳色,或許他就能分辨出這孩子是和布利闵更像,還是和他更像了。
第二幅,嬰兒長大成人,神父為他戴上皇冠。他手舉權杖,下方跪着無數拜服的臣民。但同第一幅一樣,新皇微阖雙眸,克裡斯看不清他的瞳色。
第三幅,大陸上興起了戰争,銀發的新皇帶領自己的騎兵,向其他政權統制的國度進軍。依然看不見瞳色。
第四幅,戰争結束,皇帝勝利。臣民們将他托舉,舉向高空,近乎奉其為神。接近天頂的皇帝隻剩下一個小小的背影。
第五幅情節陡轉。巨大的皇帝身像填滿了整個畫面,他的冠冕化為了深黑色的長袍,長袍的兜帽邊緣垂于額前,将他整張臉都遮住,隻露出一小截嘴唇和下巴。下方的臣民在他掌心化作橫流的血,無數人神色驚惶,似乎四散奔逃。皇帝輕輕地擡起一枚古老的棋子,便将他們碾成血漿。
“克裡斯……”出神間,克裡斯似乎看到第五幅壁畫的嘴角動了動。
“什麼?”他猛地回過神來,拉住“舵手”,“你聽到什麼了嗎?”
“舵手”奇怪地看他一眼:“沒有啊。克裡斯殿下,您這麼膽小嗎,僅僅是這些壁畫,就将您吓出幻聽來了?”
“不是,我好像真的聽到什麼了,”克裡斯有口難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副化為暴君的新皇,便快步跟上了亞曆山大四世,“這裡真的不太對勁。”
“畢竟是陵墓,多少有點不對勁是正常的,要是太對勁反而不好了,”“舵手”樂觀地拍了拍克裡斯的肩膀,試圖幫他克服恐懼,“深呼吸,克裡斯殿下,就算這裡存在幽靈,它們生前也都是您的祖先,沒有理由傷害您。”
克裡斯深吸一口氣:“這個笑話并不好笑。”
亞曆山大四世很快走向了皇陵更深處,克裡斯和“舵手”依然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好在後面的路程沒有了那些壁畫,克裡斯反倒在一衆金光閃閃的陪葬品中被晃花了眼。
“出去以後我能按照這條路線再走一遍皇陵嗎?”克裡斯雖然沒錢,但因為在羅德裡格公爵府裡生活的時間長,十分識貨,“随便偷點什麼出去我不就一輩子都衣食無憂了嗎。”
“您可真會開玩笑,作為諾西亞的皇三子,您衣食無憂的生活還需要靠這些東西來保證?”“舵手”毫不客氣地笑了一聲,“這可是您自己家裡的先祖陵墓。”
正因為是自己家裡的财産,用起來才不容易受良心的譴責嘛……克裡斯垂了下眸子,輕咳一聲。
不過他也隻是嘴上說說,真要讓他來盜自家祖先的墓,他暫時還幹不出這麼缺德的事來。更何況這些東西在墓葬裡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說不定就沾染了點什麼死靈的怨念、詛咒之類的。萬一給他帶來麻煩就得不償失了。
他窮歸窮,倒是還沒有窮到那種地步。
克裡斯和“舵手”說話的功夫,亞曆山大四世已經停了下來。正當克裡斯把注意力轉向他,想看看他打算做點什麼的時候,亞曆山大四世擡起手——一種詭異的力量從他身體中爆發出來。
從來沒聽說過亞曆山大四世懂得法術的克裡斯瞪大了眼睛,“舵手”也皺着眉愣住了。
亞曆山大四世皮膚下方的血肉開始以不正常的方式扭動,克裡斯看到他青色的血管猛然鼓起,爾後如毒蛇一般遊走起來。他的臉部肌肉微微抽搐,帶動他嘴唇上方稀疏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旋即,一股腥臭難聞的血液從他手腕上噴出。
他手腕上的血管直接爆開了。
克裡斯本能後退了半步。亞曆山大四世哀嚎起來,手腳并用地往前爬去。先前積蓄的法術光芒化作一道“裂縫”,幾乎要将亞曆山大四世整個人吞進去。克裡斯看了一眼“舵手”,“舵手”神色猶疑:“諸界之隙?‘門’的碎片怎麼會在這裡?”
“‘門’的碎片?”好新的詞。克裡斯覺得自己自從學了法術,就天天在被迫接受每個人對于每樣事物都有不同的稱呼這件事。
“舵手”這才意識到克裡斯還在自己旁邊,出言解釋:“沒什麼,這不重要。”但克裡斯敏銳地發現,他對自己的态度驟然有些變化,似乎多出了一分戒備。
想了想,克裡斯決定問問《布利闵筆記》:“《布利闵筆記》,‘門’是什麼?”
“這件事我好像告訴過你,但事實證明,你現在還不能聽那些東西。”《布利闵筆記》是能感知到他和“舵手”剛剛做了些什麼的。
“你說過嗎?我怎麼沒印象?”克裡斯懷疑《布利闵筆記》根本就是在随口敷衍自己,“我不能知道的話,為什麼這家夥知道?他雖然比我強不少,但很明顯,他的實力還并不到二翼之上。”
“你聽他提起‘門’并沒有什麼不适,這就證明他認知中的‘門’和真實的‘門’之間存在偏差。他應該并不了解‘門’的真實意義。”《布利闵筆記》的語氣有些散漫,像是不太能看得起“舵手”這個層級的法師。
好吧。克裡斯這才滿意地收回思緒,又将注意力轉回正在地上爬動的亞曆山大四世身上。
他對亞曆山大四世這個祖父沒什麼除了畫像之外的其他印象。他出生的時候皮埃爾二世就是諾西亞的皇帝,亞曆山大四世已經去世了。因此,亞曆山大四世的慘狀并沒有讓他産生什麼“我的親人在受苦”的感覺。雖然似乎……就算此刻在地上爬的這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皮埃爾二世,他很可能也不會有什麼情緒波動。
那道裂隙裡透出來的光将亞曆山大四世籠罩,卻并沒有真正吞噬掉他的身體。克裡斯冷靜地觀察着亞曆山大四世的動作,忽而發現他身上的力量氣息似乎并不屬于他本人。
略一思索後,克裡斯決定借《布利闵筆記》的力量出手,以免“舵手”感知到自己這邊的動向。
透過《布利闵筆記》對時空的窺伺,克裡斯重新擡眸看向亞曆山大四世。
亞曆山大四世的身體與他内在的靈産生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割裂。而那種詭異的法術力量,則指向虛空中數位不同的前代法師。
——這家夥的力量并不是通過自己修習法術得來的,而是從其他人身上竊取、縫合而來的。
這個結論讓克裡斯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