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沉思了好一會,才終于認可了德米特爾的說法:“那按照你的意思,選擇不那麼常規的路徑,我們應該怎麼做?”
德米特爾眼底浮現出一絲猶豫:“我不希望你參與這些事情。”畢竟他會主動向克裡斯提供與伊斯頓、阿爾瓦有關的信息,原本也隻是為了通過接上之前的話題來緩和尴尬的氣氛。
“那不是我想不參與就不參與的,”聊了這麼多,克裡斯也漸漸放平了跟德米特爾對話時的心态,“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或許我身上的确背負了什麼與衆不同的命運。那夥邪|教徒很早就盯上我了,有些事情我沒辦法逃避。哪怕我再想逃避。”
“他們盯上你了?為什麼?”即使知道“希伯普利”預言的存在,德米特爾也沒能第一時間往那方面聯想。
克裡斯阖眸感受了一下自己與《布利闵筆記》的共鳴。從他進入審判廷開始,每月的“高塔詛咒”結束後,《布利闵筆記》就會陷入一段時間的虛弱狀态,期間克裡斯雖然仍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卻無法與它進行交流。但随着自己法術修為的精進,克裡斯明顯感覺它每次陷入虛弱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布利闵筆記》正在慢慢恢複——恢複到它跟在布利闵身邊時的狀态。
如今克裡斯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法術基礎知識十問有九問答不上來的克裡斯了,在穆拉特的教導下,整個審判廷也許很難再找得出基礎理論比他還紮實的法師。身為《布利闵筆記》現任契約主的他最能感受到《布利闵筆記》内裡所蘊含的力量有多強大。這一切足以印證克裡斯在“謊言”的幻境中獲取到的一條信息,布利闵是他那個時代最為強大的地上生靈。
克裡斯垂眸避開德米特爾的視線,這讓他眼底落下一片灰蒙蒙的陰影:“我也不确定為什麼,隻是有一定的猜測。也許一切要追溯到我成為克裡斯·卡斯蒂利亞之前,追溯到我還是别的什麼東西的時候。不過法術層面的事,我解釋不清,而且即便解釋了,你或許也沒法全部聽懂。”
“什麼意思,轉生論?”德米特爾皺眉。
“沒什麼,”克裡斯笑笑,将雙手踹進法師長袍的衣兜裡,“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的認知中我隻是克裡斯·卡斯蒂利亞。其他什麼東西認為我是誰,希望我是誰,跟我就沒有半點關系了。雖然事實證明他們的想法會讓他們追着我不放,給我帶來一些麻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不管怎麼樣,我隻認可我是克裡斯·卡斯蒂利亞,所以我必須要和他們對着幹。”
德米特爾沉默了下來,也不知道究竟聽沒聽懂克裡斯的意思。
“雖然事情還沒聊完,但我今天好像該走了,”意識到天色已經全暗了後,克裡斯才終于收回放在德米特爾身上的目光,動作幅度極小地朝德米特爾行了個禮,“審判廷要求廷内法師每天都要彙報外出行程,我得留點時間慢慢散步回去,把今天的活動内容編得嚴謹一點。不管你希不希望我參與對那起走|私案的調查,我都會參與。如果你實在不願意跟我分享你的計劃,我也尊重你,我可以自己另外想辦法。”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德米特爾也實在找不到繼續勸說克裡斯的餘地了。趁着晚間的風将這間會客室的門吹開,他也側身半步,給克裡斯讓開了出去的路:“世俗面、政府内部,貴族圈子裡可以解決的部分我會負責。如果遇到和邪惡組織有關的部分,或是需要尋求法師之能的協助,我再通知你。”
克裡斯沉默了一下,旋即側過目光:“謝謝。”
德米特爾深深地看了克裡斯一眼:“不用。審判廷勢力關系錯綜複雜,不像羅德裡格公爵府,凡事……以你自己的安危為重。”
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囑咐過的克裡斯感到一陣不自在。片刻的遲疑後,他在錯身離開的前一秒微微俯首,壓低語調“嗯”了一聲:“知道了。”
德米特爾轉過身,目送克裡斯背影消失在轉角的片刻間,聽到風中傳來一句不真切的輕歎。
“看在你回諾西亞以後一直在為我闖的禍兜底的份上,我原諒你了,二哥。”
——是給他先前那聲“對不起”的答案。
原來克裡斯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