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淩伸手扶住了欄杆，心髒仿若被夢中鬼影纏住幾經悶痛，大概站了有半個時辰那麼久，腳步聲闖入蒼淩反應過來時已經手背上的雪已經積得遮住了皮膚。

小華子給蒼淩撐着傘，說：“奴才發現下雪了的時候這外頭已經下這麼厚了。”

蒼淩拍去手上的雪道：“現在即便跑過去了，到時雪黏靴底恐怕也跑不快。”

小華子賠笑，他同樣與蒼淩注視着雪中人影，輕聲道：“既然怎麼都慢侯爺不妨就多看一眼吧。”

蒼淩對冬天一直沒有好的回憶，第一次對雪的傷痛是蒼竹離開那年，後來是蔣文塵貶谪那年，他固執地認為冬天是上天派來世間的搶掠者碰着蒼淩總要帶走些什麼才算完結。

許久後蒼淩終于直起背伸手取了小華子手中的傘，說：“雪天地滑公公可要扶好欄，天黑前總能找到好的路莫急着走下坡路啊。”

小華子彎腰側身讓出道，蒼淩走路卷風短暫發呆的時間人已經成為雪景紅點。

*

侯府本完樣的雪地上多出歪歪扭扭的貓爪印，蒼淩順着腳印發現了躲在亭柱角的狸貓，他傾身将其抱上懷，“也是難為你能找到這兒。”

過去幾天糟心的事重重，蒼淩怕狸貓習慣不了新的環境便讓鐘小八随時去秋水居給它喂東西，不想這隻貓竟然鼻子靈找到了這兒。

前腳剛出亭耳旁聽得一道嘶鳴，蒼淩止步，餘光掃到脖頸處的劍刃，他按了按冒出尖的貓耳，道：“先生剛到的吧？”

身後聽得一聲冷哼，“我此前說過我這一生就一個弟子，如今他為了你冒險我這心裡太不是滋味。”

“原本周淮就是沖着他皇子的身份來的，不存在為不為我的說法。”蒼淩往旁撤了身，躲過劍鋒，“不過我的确沾了他的光能留在這裡不受牽連。”

梅七風塵仆仆身上披着蓑衣，他收起手中的劍，“想來也是，他要真出事你也苟不過這個冬天，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蒼淩側身伸臂，梅七邁着大步進了屋，屋裡封閉空氣比外頭暖上一些，蒼淩一邊脫烏紗帽一邊說：“今日我見了皇帝覺得他可能不單單是生病，更像個中了毒。之前那麼容光煥發的一個人短短兩個月裡怎會有油盡燈枯之象。”

梅七：“你說的這個症狀确實聽起來像中了毒，不過一般毒怎麼可能逃過太醫耳目，太醫院不還有你們的人？他們不至于全投靠了東宮。”

蒼淩往火盆丢了火折子，“我從小嗅覺靈，今日在陛下身上聞到了一股香味，很大程度上那氣味被雪壓了，我本以為隻是普通香薰但又在一個侍奉的公公身上聞到了相似味道，而這個公公并不是陛下最親的劉茨是一個新寵叫小華子。”

梅七：“這人不就是短短幾個月升遷飛速的那位年輕太監？我替你查了他的底細便是，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發現？”

火盆子終于燒起暖空氣，蒼淩蹲邊上手掌取暖，“之前宮裡死了個娘娘，她的屍體被東宮的人秘密處理了，我想昭帝這個病在這三人之間可能存在什麼關系。”

梅七摸着胡子思索，“嫔妃是昭帝親近的人，你可以查查宮内還有哪個女子後來再侍過寝，如果沒有那說明昭帝身上的确有毒而且會傳染的，而那位娘娘因此喪命東宮為了掩蓋此事偷偷處理，這麼順下去很合理。至于這個太監能有什麼傳染原因……”

“那就找一個擁有這症狀且有香味的毒藥。”蒼淩努力回憶那香味，都是斷斷續續很微弱的味道記憶，隻能大概描述道，“一股花粉味可能還藏着點腥味。”

梅七：“有可能你說的這個花粉味實際是為了掩蓋腥味，這東西不難查我明天就可以給你答案。”

梅七常年混在江湖有這本事蒼淩不覺得奇怪，他道：“勞煩了。”

梅七拍了桌子起身，“另外還有一事，街頭那個酒肆裡藏得可都是萬花宗的人，那裡是設在京裡的暗點，萬花宗的人你是怎麼結識到的？”

蒼淩：“偶然得了他們想要的東西便結下了緣而已。”

梅七顯然是保持懷疑，他微眯起眼：“隻是如此？”

蒼淩擡頭認真道：“我跟他們還能有什麼交情，我自小長在京裡先生是知道的。”

梅七：“我明白，隻是提個醒萬花宗有意在京中傍個大款，他們與宗親皇子交易數不勝數，你應該也知道每位皇子掙儲都會選擇與江湖勢力聯手，這個萬花宗不見得跟東宮沒有來往。”

蒼淩覺得手腳暖和了便起身，“我當然知道，當今陛下上位不就是先生師從的七星門扶持的。”

這雖也算不上什麼驚天秘密，但提到時還是讓梅七心口一塞，道：“你明白就好，萬花宗一旦投靠東宮他們可不會替你守什麼秘密。”

蒼淩：“太子眼高于頂，京中江湖幾大勢頭中萬花宗不算最盛，太子要找也是鬼火盟，雖是土匪窩但他們跟各大商幫關系最密最有價值。”

萬花宗要真投稿了東宮郭頌的事已經是個芥蒂，誰也不會服誰，他們大概很早就想好了另選靠山。

梅七長籲道：“京中形勢嚴峻啊，言禦的路恐怕已經不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