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人還在椅子上,内侍弓腰道:“小侯爺先洗漱一下吧,陛下等會召見。”
來人是小華子,蒼淩從椅上起身腦袋像被抽了差點絆倒,得虧小華子快速扶住,蒼淩用清水洗了把臉,而後摘下額上白條,他現在官職被暫時擱置穿不得官袍,隻能在喪服外套個舊外衣上禦書房。
外頭天氣不見晴,禦書房内隻有昭帝在批折子,幾位要進言的老員都一一候在門口,隻能眼睜睜看着蒼淩被領進去,門口的劉茨給小華子一個眼色兩人先後退下。
房内隻有翻折子的擦擦聲,須臾後昭帝先開口講:“你現在連面上功夫都懶得做了?”
依照周禮蒼淩應該主動請安叩拜,尤其是罪臣之身不能直視聖顔,可蒼淩的确是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往日蒼槐出事時他尚能卑躬屈膝演完,此時此刻他若還能無動于衷地好言好氣跪拜就枉為人子。
蒼淩:“罪臣不敢。”
昭帝将手上的折子扔回桌,哼道:“朕看你沒有什麼不敢的。你看看。”他指着桌案上一摞公文,“這些都是朝臣參你,參靖北侯的本子,有說好的也有大放厥詞的。”
蒼淩淡淡掃了一眼,說:“臣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昭帝見他這般犟脾氣,歎道:“朕突然想到那個蔣家的孩子,叫……叫蔣文塵,當日他公然挑釁朕的位子,也是你這個倔驢樣,國公幾番下台階他硬要朕給他論個是非,可是非不就是成王敗寇?”
蒼淩心裡苦不勝言,但世道如此現實,非他所能改變。
昭帝:“關于恒親王案子朝中多數人認為是朕的逆鱗,也許以前是但現在朕隻會覺得懦弱無能,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公道,朕知道你肯定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不會上來就質問朕。”
蒼淩道:“臣确實無所謂,就如陛下所言,即便公道回來了終究是人死不能複生,什麼清白什麼尊名那都是做給活人看得,所以臣不想讨,臣今日隻想要個答案。”
昭帝擡眼,蒼淩直言道:“右符可是在陛下手裡?”
虎符分左右,右符歸中央保管,左符留給軍隊統領,蒼淩深思極慮最終猜測還是留在假扮裴少詩親信人身上的證件物上,能讓蒼竹服從的或許隻有軍令,但玄羽軍與赤風軍并非服從關系,要讓蒼竹相信軍令真假除非右符出現,因為右符象征的是中央命令,而裴少詩去平定永嘉帶的是玄羽軍旁支軍隊但服從的是昭帝旨意。
換做以前蒼淩是絕對不敢如此貼臉放大,無異于虎口取食,但現在他隻身一人最糟糕不過一個死字。
聞言昭帝臉色瞬間凝重,眸光如寒風侵肌刺到蒼淩,冷森森的氣氛被劉茨的話打破,“陛下,太醫院有報,太後她老人家又犯病了,嚷着要見陛下……”
劉茨順起披風給昭帝戴上,門口的幾位大人都匆匆跟在聖架後趕往泰甯宮,蒼淩好像得到了答案又好像沒有。
回複牢中日常,馮陳玉因公事耽誤了兩天才趕來大理寺,他與蒼淩複述一遍目前關于靖北侯案子的新進展,與其說是新進展不如直接說是客官因素影響,赤風軍在民間信譽極高,得知蒼竹死訊後不少邊境地區民衆都紛紛遊街喊冤,關西在赤風軍舊部将士下打了勝仗,蠻狄割地劃界,将礦工和礦物盡數歸還,赤風軍中領将凱旋回京,不日便要抵達京中,輿論上已經完全導向蒼淩這邊。
“朝中有學生上奏為你作保,小侯爺不日便可以出獄了。”
出不出去蒼淩已經不太關心,他說:“這些事情還得多虧馮大人做關系工作。”
馮陳玉搖頭笑了笑講:“下官隻是幫忙梳理下案情疑點,人證是康淮王殿下找的,說情的是付大人,下官慚愧。”
話雖如此蒼淩也明白,如果不是馮陳玉如實禀報而且沒有私下受賄,不然即使是在大理寺周祈遠地盤也免不了受難。
蒼淩:“來日有我幫得上的,馮大人但說無妨。”
馮陳玉笑起來明媚陽光,“這麼說下官确實有一事。”他小幅度靠近,“下官家中有個妹妹,她對小侯爺傾慕許久,您何時有時間可否見一見?”
蒼淩并不知道自己何時有這麼個桃花,雖然沒心情讨論這個但話剛說完就拒絕人家很是不禮貌。于是他點了頭:“一定。”
這邊有說有笑的馮陳玉直覺感到後頸發麻,轉頭一看便瞧見門口出現個人影,何時靠近的都不知道,看清模樣後他規規矩矩行禮:“見過殿下。”
蒼淩見周祈遠臉上陰沉沉的也不自覺地收起笑容,周祈遠與馮陳玉禮貌打了聲招呼,“馮大人何事聊得這麼開心?”
馮陳玉自認為那事小秘密便轉移話題,說:“家常閑話,下官還有要事處理先行一步。”
對方走後這質疑的視線老老實實落在蒼淩臉上,一副蒼淩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蒼淩轉回正題問:“何事要殿下親自來一趟?”
周祈遠自顧坐在石闆上,悠悠說:“前夜,太後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