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川此次前往鸠千夜并非單單為了打探晏别的消息,又或者說他此次是為魔君而來。
他在樂人間遊蕩有十載,早些時日便聽說了那些傳言,說魔界經曆大亂,那簽署了互不侵犯條約的魔君被人拉下台,轉眼間就換了位魔君。
惹得樂人間是人心惶惶,生怕魔族再此掀起千年前的大戰,再經曆那擔驚受怕的逃亡日子。
溫清川隻當是哪個說書人又托大讀出了些不着調的話本子,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雲劍門長老喚他回去,說是發現了晏别在魔界的蹤迹。
“神域派去鸠千夜的探子一夜之間皆失去了聯系,連雲清池的長明燈都熄滅了,恐是遭遇不測。”草螢峰長老坐在主座歎息。
雲劍門分為千劍、楓丹、百獸、靈器、草螢五峰,分别對應劍修、丹修、禦獸、符修、藥修五大修煉職業。
五峰峰主乃是雲劍門的五大長老,向來是千劍峰峰主擔任長老之位,而上一位峰主塵微仙尊羽化,溫清川作為掌門門下唯一的弟子又拒接掌門之位和峰主一職。
雲劍門不能長久群龍無首,隻好讓資質最老的草螢峰峰主暫代掌門之位。
“所送去的探子修為皆不低,又有靈器峰峰主特制的隐氣符傍身,怎會全部斷聯?”溫清川站在天曙堂中央,不解地看向座上的四位長老。
草螢峰峰主默言看他一眼,隻是搖頭沒再說話。
反倒是楓丹峰峰主從袖中拿出一顆留影珠,迅速掐訣,很快屋内所有人便看到了珠内存有的畫面。
畫面由暗轉亮,随即一陣晃動便滾到黃沙上,能聽到有人走開的腳步聲和身體倒地的聲音。
因該是持有留影珠的人遭遇不測之前,想拿出珠子記錄眼前之人的樣子,卻未能遂願,珠子掉落在地,停在黃沙之上。
而正對珠子前的,是一道劍痕。
隻一幕便讓溫清川倒吸一口涼氣。
他身為天眼自然是可以看清楚這劍痕周圍的靈氣。
太熟悉了。
他曾無數次和這劍主人交手并肩,熟悉得竟讓他有一瞬不敢認。
溫清川微微垂眸,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也讓人看不到他長袖内緊攥的拳。
“這留影珠内我曾放入一縷神識,能感受到劍痕周圍的靈氣。”楓丹峰峰主似是惋惜地歎了一口氣,“是晏别。”
溫清川呼吸一滞,脖頸像是被人掐住讓他發不出一點聲音,他隻是站在那裡,便覺得站在懸崖之上,退無可退。
“你和晏别皆是我們四人看着長大,自知你們情誼深厚,可如今之事無法遮掩。此前傳言魔君易位并非空穴來潮,探子便是證明。”楓丹峰峰主痛惜而言,“如今留影珠又存有這一幕,便可證明晏别到過鸠千夜。若是晏别成為魔君下屬,那麼探子全部被拔除也便說得通了。”
百獸峰峰主冷哼一聲,“何必說的這麼委婉,晏别那孽徒如今已成了新魔君的走狗!心狠到能對同門師兄弟下此狠手!按我說當初在天曙堂就該聯手将他殺死,也不會再有這麼大的禍端!”
“晏别不會同魔族勾結。”溫清川語氣堅定,擡眼和百獸峰峰主對視。
他信晏别,晏别不會做出這些事情。
“溫清川!你是雲劍門未來掌門如何能意氣用事!”百獸峰峰主怒氣上身,猛然起身同溫清川對峙,“當時天曙堂晏别那一劍就是沖着你命而來,若非你師叔及時趕到,恐怕你就要成為那晏别殺妻證道之人了!”
溫清川神色一僵,垂下頭來,“弟子仍相信晏别是有苦衷,他并非真心想害同門,想害弟子。”
“你!”百獸峰峰主被溫清川的舉動氣昏了頭,不知晏别給他眼前這位向來清明果斷的弟子下了什麼迷魂湯藥,一時之間竟連話都氣到說不出來。
溫清川驟然跪下,沖草螢峰峰主俯下身,額頭挨着地面時的冰涼讓他思緒更清,“弟子明白如今晏别身上疑雲重重,種種指向鸠千夜。”
“但弟子無法相信晏别真心殘害同門一事,因此請掌門準許我前去鸠千夜一探究竟,既然探子被清除,那弟子願做神域根植鸠千夜的唯一探子。”
向來穩重不愛發言的靈器峰峰主此刻也坐不住了,“你如何能前去做探子?!你是雲劍門下一任的掌門,若有不測……”
“此事非弟子不可,弟子擁有天眼是最适合當探子之人,又有渡劫期修為即使被發現也能全身而退。”
“如今魔君易位,鸠千夜動蕩不安是最适合潛入的時期,如若錯過此時,之後再掀人魔大戰恐怕會民不聊生。”
“神域也不用擔心魔界拿身份來倒打一耙,如今掌門乃是草螢師叔,弟子自是同晏别一同脫離雲劍門的神域叛徒。鸠千夜無法拿這事來做把柄掀起大戰,神域也不用為此為難。”溫清川一字一句,堅定也無退讓之意。
連座上的草螢峰峰主都被他這番話語鎮住。
将做探子的由頭說的面面俱到,事事都安排妥當,唯獨沒安排他自己的去處和狀況。
“無相,如果你被發現即使離開鸠千夜,也仍是神域的叛徒,之後無論修士和凡人皆可追殺你取賞金。”草螢峰峰主厲聲說道,“即使是日後洗清罪名,名聲也再難挽回。”
溫清川聞言擡頭和草螢峰峰主對視,然後勾唇輕笑,“名聲于弟子而言,虛無缥缈。”
草螢峰峰主并未被這話糊弄過去,反而是繼續追問,“若晏别當真是魔君手下呢?”
溫清川一怔,随即正色道:“若他有隐情,無論他人如何弟子都會替他洗清一切。”
“若他是自願,那弟子會将他帶來神域,同他一起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