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父:“從你和舒爾結婚,你吃祁家的用祁家的開銷祁家的。以前舒爾在外打拼你負責養家,現在舒爾死了,你也沒工作,你拿什麼來養活你和川兒?”
“再說川兒,川兒從降生到現在,所有尿不濕奶粉,嬰兒床嬰兒衣服嬰兒玩具,哪一樣開銷低于兩個w?川兒也是我們的外孫,我們的掌上明珠,他若跟着你,生活質量斷崖下降。你說我們作為川兒的外公外婆,能忍心看他受苦嗎?”
“我……”
祁父一擺手,甩出來這些憑證,句句幾乎都戳死了路聽的命脈。
是啊,每一條,都說的字字有理。
路聽再一次低下頭去,眼眶也再一次紅了。祁父說的沒有一丁點兒錯,他哪能配給祁家的外孫當監護人啊。
可是,可是……
他想着祁川第一聲“爸爸”是對着他叫的,第一次招手也是對着他招到,甚至……連祁川第一口奶,也都是他夾着奶瓶喂的。
路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了一圈,“啪嗒”,沒收住,砸在了膝蓋上的喪服裡。
嘩啦——
後面的中式推拉門突然被管家拉開,屋内卷入一陣涼風,飯廳突然就安靜了,路聽眼淚一頓,緩緩擡頭随着細碎議論聲往冷風源頭望去。
一個穿着黑色羊絨長風衣的男人,威嚴挺拔出現在飯堂正門。
他的氣場異常的強大,強大到就連身為一家之主的祁老爺子都停下了說話聲。男人目光在闊大的飯廳環繞了一圈,掃過路聽時,完全沒有任何停留。
祁聿風,祁家長子,當今祁氏集團的首席掌權人。
祁聿風完全不像是回來奔喪的,妹妹過世,他這個做哥哥的一點兒悲傷都看不出。祁聿風在祁老爺子旁邊坐下,脫了大衣,遞給管家。
路聽就坐在他的對面。
此時此刻的路聽,早已重新低下頭去。
其實,在祁家,話語權最大的,另有其人。
祁聿風來後,餐桌上的話題不再是家長裡短。飯上齊,祁聿風掌管着一整桌的話題,從天南到海北,從政治到經濟。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跟路聽說過一句話。
*
祁家沒有第一夜守靈的習俗,空蕩蕩的靈堂,白布挂垂,十二月風雪肆意飄。
祁家家大業大,夜半來吊唁送喪的人也不勝其數。祁家老兩口睡下,祁聿風接待完午夜場,壓着喝了很多的身子。
一言不發往靈堂走。
他身上沾了一些飄雪,進屋時寒氣撲鼻。靈堂周圍的走廊也靜悄悄,大團大團吊唁送來的白色花圈堆滿了木地闆兩側。
在空寂的靈堂正中央,他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路聽還穿着白天裡的喪服,柔軟的短發下細着白色的抹額。他跪在妹妹白色相框前,抱着他們才一歲大的孩子。
壓抑了一整天的悲傷釋放,嗚嗚哭着,泣不成聲。
路聽哭了得有很長時間,他是真的很想念很想念亡妻,徒留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眼淚快要掉幹,他忽然感覺到懷抱中的兒子動了動。
小娃娃嘴巴一癟,要哇哇哭的迹象!
這裡可是靈堂!路聽抱起寶寶,看了看,應該是肚子餓了。他不能回自己屋,因為他的房間距離這裡太遠了。而周圍就近的屋子要麼有人睡覺要麼被鎖上,他出不去,也沒地方去給孩子喂奶。
路聽想了想,環繞了一下四周。他低下頭去,熟練解開了喪衣。
祁川是他一手帶大的,在要喝母乳的年紀,祁舒爾不願意□□走形,剛出生的小祁川餓得哇哇大哭,路聽被迫沒辦法了,學着别人家的媽媽,袒/胸露/乳,胳膊夾着灌了奶粉的奶瓶,一口一口喂他們的兒子。
路聽已經習慣了,雙乳也因為兒子日複一日的抓捏,變得比其他男人都/大。路聽熟練夾上奶瓶,哄着寶寶,嘴貼着他的月匈。
風拂過靈堂正門,吹起了沉默的風衣擺。路聽喂了一會兒奶,感覺到了一陣奇怪的涼風。
這裡是靈堂!窗戶都關着,怎麼可能有風?
路聽抱着孩子,擡起頭左右張望。最後他往靈堂正大門的方向望去,脖頸緩慢轉,一襲不屬于這個大堂的黑色風衣,一寸寸切入他的目光。
當他看清楚風衣的主人那一刻。
或許因為緊張的緣故,懷中吃完奶的寶寶又開始哭了起來。路聽慌慌張張去哄寶寶,一個不注意胳膊猛的一擠。
夾在腋下的奶瓶,忽然就飛了出去。
刹那間,奶瓶散開,裡面香嘟嘟的泡奶粉,全部灑在了他的臉上。
那一刻,屋内都是腥澀甜膩的奶香味。
喪幡吹動,十二月的涼風肆意卷着飄白的雪花。頭發上、眼睫毛上都沾滿了粘稠的奶液。那些奶液順着他臉頰,劃過他鮮紅的嘴唇、脖頸。
還有被小娃娃玩的紅寶石,紅寶石微石更,被揉捏的都有些月中大。
他透過那一滴滴墜落的奶液,他看到被他叫做“大舅哥”的那個男人站在那裡。冷面如霜,眼底還夾雜有一絲輕蔑。
一言不發,望着跪坐在靈堂,渾身灑滿奶水、狼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