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把徐迢帶走了?他沒有回宿舍又不回我消息,他要是不見了,我可要拿你興師問罪的。”
“我送你回去吧,上校在找你。”貝鈞言說罷,主動推着徐迢的輪椅往前走去。
“要麼你還是去陪将軍吧,她自己一個人……”徐迢皺眉開口說。
“沒事,我讀得懂她,知道她什麼時候需要我。”貝鈞言最後看一眼大門的方向,一邊淡淡地說着,一邊将手放上徐迢的輪椅後把手。
徐迢微微撐了撐眼皮,這句話莫名觸動他的内心。
人性的光輝依舊閃耀,才能穿破同類的心牆,貼近她的心髒。冰冷的鋼鐵太空城還是生養出了不少暖意。
“麻煩你了。”最後徐迢順勢轉頭說道。
他話還沒說完,貝鈞言便推着他的輪椅調轉方向,也離開了這戰後壓抑的指揮大廳。
伊斯獨自往辦公室走,越往前越是冷靜嚴肅。
當她推開辦公室的門,順勢将帶着腕表的手擡起,一個懸空屏幕驟然而生。
【為保證星鍊母艦生命此後不再追擊人類,向全宇宙公開他們的坐标與暴行,讓他們自生自滅吧。】伊斯将軍往辦公桌前坐下,便快速在懸空的屏幕上輸入了一條緊急信息。
面對不友好的文明必須講究成王敗寇,伊斯将軍對此絕不心慈手軟。隻是這樣殘暴冷血的一面,她不想太多人親眼見證。
很快信息發出,對話框上回複來一句幹脆利落地【收到】。
随即将軍重重喘了一口氣,屈起手臂将手肘撐在桌面上,額頭抵在雙手合十的指尖,沉重地沉默良久。
再擡起眉眼時,紅血絲爬滿了疲倦的白仁。
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沉思着什麼,統治者的心思永不可追。
深夜,一雙手推開衛星通訊室的門,在黑暗中走向那個最重要的位置。
領航者通訊台——要想與遠在千裡之外的領航衛星通訊,隻能通過這個平台。
此時通訊屏幕一直亮着,上頭波的通訊波始終維持着同樣的波動水平。
昏暗之中一隻指節分明的手靜悄悄靠近,每一寸移動都顯得十分不懷好意。直到手指觸摸到識别區域,密碼竟然被一層接着一層打開了。
椅子吱呀吱呀地往前拖響,微弱的影子在地面拖得很長。
“哒哒哒哒哒……”
猝不及防間,鍵盤開始被瘋狂地敲動,屏幕上快速顯現出一行接着一行的加密符号。
很快,一篇由各種符号組成的文章出現在【等待發送】的欄目之中,而敲擊聲在此刻頓然消失。
昏暗重新掉入死寂,連一點呼吸聲都聽不見,壓抑的靜仿佛扼住誰的喉嚨。
可是事情遠未結束——
修長的手指重新出現在燈光的籠罩之下,快速伸向紅色的發送按鈕,又忽然遲疑地懸停在它的正上方。
手指似乎在下意識地抵制那個按鍵的誘惑,卻很快被另一種欲望戰勝了。
“哒——”
指尖終于落下,屏幕上的波紋立馬有了變化。一氣呵成的未知信息正以光速發射向領航者衛星,接着旁邊的耳機被迫不及待地拿起帶上,那雙渴求的耳朵用盡全力想要得到衛星的回複。
回複可能很快到來,也可能永遠不會到來。
但無論結果如何,那雙手始終扶着耳機,像是要堅持到夜幕的最後一刻。
“滴滴滴……”
一個小時後,系統捕捉到信息的提示音剛響起幾聲,立馬被那雙手警覺地按走了。
寂靜的房間裡似乎有不可捉摸的呢喃,有人在拼命分辨清楚信息的内容,于是再一次于黑夜裡屏住呼吸。
除了那雙帶着耳機的耳朵,沒有第二個人能聽見今晚領航衛星發來了什麼新的信息。
在幾十秒的屏息之後,開始有細微的呼吸聲從黑暗中升騰出來,再幾秒突然變得由為急促,無論那個軀殼如何隐忍,抽泣聲還是開始從喉嚨裡漏了出來。
低沉的哭泣淹沒了黑夜,在沒有任何月光星光的空間裡流淌。
就在這暗無天日的悲傷中,耳機終于被哒一聲放下了。
沮喪的歎息低吟在黑夜裡,耳機前的屏幕上,清楚地定格着幾個剛被解密出來的漢字——
既已開始,沒有歸途。
腳步聲再次響起,她漸行漸遠,隻留一塊散發着冰冷藍光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