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在沉默中凝固，到達冰點時突然劇烈流淌。眼前的景象瞬息萬變，徐迢看着手心，猛然大驚失色地張嘴，卻一下又把驚呼聲壓制住了……

“你快回副駕駛坐好，我看到返回現實的安全門了。”林楚決看着前方逐漸出現的藍色旋轉光暈吆喝了一聲。

徐迢竟然一句話也沒有回。

“徐迢？”林楚決立馬轉回頭，發現徐迢不知怎麼，始終保持那懸空手掌的姿勢，表情都堆滿了難以置信。

“你怎麼了？”林楚決皺眉疑惑道。

徐迢看着掌心遲遲沒有擡頭，就這麼愣神好幾秒，他才緩緩開口:“觸手在我掌心裡化成了三個字母……”

“什麼字母。”

“sos，求救信号。”徐迢終于擡起了頭，注視着林楚決道。

“為什麼？我們毀滅了異種，但異種仍然在向我們求救嗎？”

林楚決先是詫異地撐了撐眼皮，然後隻是輕笑了一聲:“這些東西你都不用太當真，它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頂多就是哪個建構師在設計模拟戰場時，自己設計的小彩蛋罷了。”

他已經站在傳送門之前，回頭朝徐迢招了招手，示意他回到現實中去。

在模拟戰場中呆的時間太長，容易對人的神經造成傷害。

“哦……這樣嗎……”徐迢疑慮重重，但還是先放下手臂，回到了飛船的副駕駛座。

0537号戰鬥飛船跨過那道閃爍藍色光暈的大門，徐迢的世界又一次掉進了黑暗裡。他短暫地失去知覺，再一睜眼就回到了現實世界中。

徐迢覺得自己要累虛脫了，狼狽地抱頭擺動手臂，好不容易才把頭盔摘了下來，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再往旁邊一看，林楚決完全像個沒事人似的，隻是臉上多了絲勝利後的喜悅。

“怎麼樣徐博士，模拟戰場是不是比你想象得有趣。”

“稱不上有趣。”徐迢輕咳了一聲。

“你第一次進入模拟戰場，神經元的負荷太大，累個半死也正常。”林楚決直接一步跨過來，熟練地幫徐迢卸裝備。

“這些模拟戰場的場景都這麼逼真嗎？”徐迢一動不動坐着，看着林楚決皺眉問。

“嗯，人類的建模技術已經爐火純青。”林楚決沒擡頭與他對視，而且繼續手上脫裝備的動作。

“所以你每一次都在幾近現實的世界裡殺死這麼多生命，無數次變成文明的毀滅者……你不覺得痛心嗎？”徐迢輕舒一口氣，緩緩問道。

剛剛在藍色星球上發生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心裡不太痛快，這是一場充滿暴力與殖民的遊戲，無論背景設置得多麼冠冕堂皇，主體思想其實還是人類入侵到某個未知星球中，殺死星球上的原住民取得勝利。

這根本不應該是人類的價值觀。

林楚決的動作顯然頓了一下，然後又想沒事人似地耐心解釋:“真正的宇宙就是沒有生物會同情你，你不殺死他們，他們就會反過來殺死你。”

“但那隻克蘇魯明明就是在求救。”徐迢還是對最後出現在自己掌心上的字母耿耿于懷。

“他沒有在求救，他想奪走我們的飛船，把我們困死在他的星球裡。而且這一切都隻是模拟訓練的遊戲，我們日複一日這樣訓練就是為了保護全人類的安全。沒有這些模拟戰場，人類就會退化得一無所有。”林楚決繼續回答。

他為徐迢卸好了所有裝備，然後微微站起來一些，雙手撐在徐迢兩個輪椅把手上，腰背依舊彎着，好讓自己能面對面地平視徐迢。

“不要當聖母徐迢，人類不需要聖母。”林楚決一個字一個字地有力說道。

林楚決其實能理解徐迢那突然泛濫的同情心，徐迢來自泰戈爾太空城，那裡是人類最大的收容所。他在那每天都能看到不重複的悲劇人生，每一秒都想向可憐人施予援手，這已經成為徐迢的習慣。

但在領航者太空城裡，戰鬥才是第一要義。

徐迢皺了皺眉頭，雙手忍不住握住了拳頭。他不喜歡林楚決那套冷漠的說辭，卻又做不了任何反駁。

林楚決發現自己說話有些重了，尴尬地咳嗽了一聲，決定換個話題緩和一下氣氛。

整好這時，房間前面的大顯示屏，開始閃動起光暈來，徐迢也被突如其來映照在四圍牆壁上的顫動紅光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