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頌見到李慶陽的時候,心中一驚。
李慶陽臉色顯出一種灰敗的蒼白,雙眼中一片呆愣。
江頌以為是返回地球時産生的後遺症,扶着他就想往醫療艙裡塞。
李慶陽一把抓住江頌的手臂,臉上兩行清淚流了下來,他喃喃說到:“死了,好多人死了。”
戚白釉和周聞達連忙抓住他問:“你說清楚一點,什麼死了?”
江頌将人塞進醫療艙,關上艙門後站在一邊,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聞達和戚白釉心中也十分不安,誰都不想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想。
等待的時間總是十分煎熬,周聞達走來走去,戚白釉差點把手中的袖子摳破,隻有江頌一直站着不動。
終于治療艙響起了滴的一聲,周聞達此刻忘了他那條有舊傷的腿已經好了,習慣性的不發力,幾乎是踉跄的撲倒了治療艙面前将蓋子一把掀開。
江頌上前扶起了已經鎮定下來的李慶陽:“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慶陽看着江頌,眼眶突然紅了,嗚嗚哭出了聲:“我,我回到地球的時候,那裡,那裡全是黑的,我以為是天黑了,沒想到自從遊戲登錄的那天開始,天就再也沒有亮過了。”
聽他說話的三人都感到背後一涼。
李慶陽斷斷續續的講述了他回到地球的所見所聞。
自從極樂地獄登錄地球之後,那天侵襲而來的濃夜便再也沒有迎來過黎明。
恐慌像是瘟疫一樣在人心之間蔓延,更糟糕的是土裡的種子再也不能萌芽,發電設備再也發不出電,鋼鐵鑄成的機械全成了廢鐵,最直接和最嚴重的後果就是食物和幹淨的飲用水開始緊缺。
李慶陽在看見這一切現狀後,突然想起了遊戲将被它選中參與測試服的玩家稱為“幸運兒”,一股涼意直竄天靈蓋。
“幸運兒”是在說他們哪怕身處随時會喪命的恐怖遊戲,但卻衣食無憂的幸運嗎?
真諷刺。
李慶陽按照江頌和周聞達說的方式找到了離他最近的駐紮點,他表明身份後受到了高度重視。雖然江頌給他準備的U盤廢了,但是紙質的材料卻是一點沒少。
李慶陽見到了好多人,貌似頭銜都很高,可惜他一個都不認識。
失去電力的人類社會一下像是倒退了數百年的光陰,指揮中心裡點滿了蠟燭,步履匆匆的人們靠着這一點微弱昏暗的光忙碌着。
燭火搖曳中,每一個人的臉上都覆蓋着一層陰影。
李慶陽坐在椅子裡,人還沒緩過神來。
突然,一個人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為他倒了半杯水。在現在這種處境下,半杯水也是很珍貴的東西。
李慶陽着急擺手:“不用,不用,我不渴!”
來人笑了一下,李慶陽認出對方是個衣着幹練的年輕姑娘,燭火掩映下的五官有些眼熟。
她主動開了口:“你好,我叫江辭,江頌是我二哥。”
李慶陽心說難怪看着眼熟,原來是親兄妹,五官長得有些像。
江辭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透出一點不自知的緊張來:“我二哥他怎麼樣了?”
李慶陽腦子裡立馬蹦出來“風生水起”這四個大字,并且他這麼想也是這麼回的。
江辭:“……”
江辭又笑了一下,整個人放松下來,輕輕感歎了一聲:“不愧是他。”
李慶陽突然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一件事,江頌沒有讓他帶任何的話給自己的家人。其實不止江頌,他們所有人這次都沒有讓他給家人帶話,他這次重回地球的最重要的事就是送情報。
也可能是江頌看他背資料背得崩潰,生怕交代的事多了,他分散精力幹不好正事。
江辭顯然已經猜到了李慶陽所想的,甚至比他還要多想一步:“是不是你們那裡并不知道地球的現狀?”
江辭隻能這麼猜,不然以江頌的性子不可能隻送資料。
李慶陽猛點頭,苦笑了一下:“我們好多人都覺得地球上的人處境比我們好多了。”
江辭還想說點什麼,已經有人提醒她時間到了,江辭起身,語速飛快的說到:“你告訴我二哥,爸媽已經回國投入工作了,大哥在北邊具體是個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我申請調任後會一直留在A市。請他千萬保重好自己,遇事别鑽牛角尖,千錯萬錯都與他無關,他做的已經很好了。”
李慶陽有些不明所以,心想以江頌現在的處境完全用不上這些話,忍不住說到:“我沒騙你,你二哥現在真混得挺好的。”
江辭離開的背影一頓:“我知道,麻煩你給我帶話了,前面那些記不住也無所謂,他能猜到,請務必把最後一句帶到,謝謝。”
李慶陽雖然不明所以,還是盡職盡責的把話給江頌帶到了。
江頌聽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情有些愣怔,但是他立馬回神,讓李慶陽接着說正事。
後面李慶陽見了很多人,背簍裡的資料又被裝得滿滿當當。
李慶陽看着資料中因為意外、混亂、饑餓而喪生的人的數據隻覺得觸目驚心,在一種看不見希望的絕望之下,死與生的界限開始變得模糊。
薄薄一張紙,好似沉有千斤。
除了地球上各種緊迫的生存問題之外,還有一個是與遊戲有關的。
在副本中死亡的玩家屍體會被傳送回地球,傳送地點就是他們當初進入遊戲的地方。
有些人被突然出現的親人的慘狀吓得精神失常,各地的處理和安撫工作異常忙碌,甚至已經開始力不從心。